他死水般的深眸瞬间恢复光亮:“主子……”
“还要爷三催四请不成?”段弘瑾提脚轻踢他手臂:“起来!别让爷再说一遍!”
牛大山心里软成一片,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段弘瑾轻咳,朝桌子努努嘴:“去,把那句话抄写二十遍。”
“是。”
见他乖乖走过去写字,段弘瑾这才松了口气。
写个字竟然……这臭大牛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无语的段弘瑾在他背后瞪了他一眼,才走过去书架,翻出刚刚找出来的书,窝到一边的卧榻上看了起来。
没看几页,心思就飞到桌后那埋头苦写的木头身上。
原还想着多跟他培养培养感情,再说开的。
这头牛太过自卑了,对他总是畏手畏脚的,这样相处两个人都得累死。
继续如此,难保不会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必须让他出去闯一闯。
再说,那件事他也不放心交给别人。
看来不能再儿女情长了,这两日就进宫把事情定下来吧。
只是……
怎么跟他说?他这样子,说了肯定得想歪。
段弘瑾皱眉躺倒,烦躁得把手里的书往边上一扔,在卧榻上打了个滚,脸朝墙思索着时机话语。
那厢正在写字的牛大山时不时抬眸扫他一眼,见他躺下,动作更是轻缓,生怕自己不小心磕碰了哪儿吵到他。
然后,段弘瑾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等他留着哈喇子被牛大山叫起来,还迷瞪了一会。
强装镇定地抬袖抹去嘴角的s-hi意,他板着脸:“字都写完了?”
“是。”牛大山扶着他坐起来,“二殿下来信了。”而且也快要午膳了,不能再睡了。
“哦,在哪?”
牛大山把放在旁边小几上的信拿过来递给他。
段弘瑾抬手欲接,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块薄被,因为睡觉流口水被某牛看到的坏心情霎时好多了。
他掀开被子放下腿,顺势接过信,看了看背后蜡封,确认完好无损,才撕开封套,拆开信看了起来。
牛大山半跪下,托着他的脚掌逐一套上居家软底靴。
段弘瑾快速看完信,展眉笑了,把信递给他:“拿去烧了。”
“是。”牛大山接过信,走到一边,翻出烛台点上火,就开始就着烛火烧信。
段弘瑾没管他,径自站起来走到桌前,开始检查作业!
看到他去翻桌上的字帖,牛大山手一抖,差点把手指送到火苗上。
段弘瑾接连翻了好几张:“嗯,写得好点了。一会我拿本帖子给你,是我往日练笔之作。你日常对着好好练,不要荒废了。”
“是。”
段弘瑾返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皱着眉头盯着他烧信。
牛大山烧完信,搅散纸灰,吹灭烛火,收起烛台,让外面的听风进来把纸灰收拾干净,才回到他身边站定。
“大山。”
“在。”
“你……”段弘瑾迟疑半晌,心里万般不舍,“我想送你去挣前程。”
牛大山一怔,不敢置信:“主子?”
终于说出口,段弘瑾反而松了口气:“我想送你去西宁。”
牛大山长腿一跨,走到段弘瑾面前单膝下跪,抬头直看入段弘瑾眼底:“主子!属下只愿……”
段弘瑾抬手,制止他往下说:“大山,你身为王府一等护卫,拥有一身好武艺,管理我皇子府的侍卫也井井有条,细心谨慎有谋略,再加上有我在背后,不管去哪儿,必定都会有个好前程的。”
“主子,属下对权势地位并无野心。”牛大山语气急切。
段弘瑾摇摇头:“这权势地位,你必须要争。”
牛大山想到某种可能,心口抽紧,浑身如坠冰窖:“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属下……”
是不是因为他冒犯主子,主子要赶他走?
他的声音惊惧颤抖,语无伦次:“属下愿意辞去一等护卫衔,我可以当回暗卫,我、我也可以去赶车。”他黝黑双眸带着哀求,“主子不要……”赶他走。
段弘瑾黑线,他话还没说完呢,这傻牛想歪到哪里去了?
伸手直接就拍了他脑门一巴掌,他无语:“你在瞎想些什么?爷是要让你去挣前程,给爷办事!”
哎呀,都是他太有魅力了,迷得这木头都不会思考了。他自恋地想着。
不是厌弃他?牛大山这才稳下心来。只要不是厌弃他就好。
回忆起他刚才说的话,牛大山迟疑:“主子,属下若是去了,以后还能再回您身边吗?”
“回来继续当侍卫吗?不行。”段弘瑾翻了个白眼。
牛大山抿紧薄唇:“那属下不去。”
段弘瑾恨铁不成钢:“出息!让你建功立业不好吗?站在高位不好吗?你只有爬上去了,才能做你想做的事、争取你想要的东西!”
牛大山垂眸不说话。就算爬得再高,也得不到你。
段弘瑾简直要被这头倔牛气死。他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了还听不明白?
“你你你,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段弘瑾忍不住又给了他脑门一巴掌。
“没有。”牛大山态度坚决。
第017章
“你!”段弘瑾站起来!
牛大山单膝跪在那儿,稳如泰山。
“你这头傻牛!”段弘瑾见他死犟着,更是来气,“爷再问一遍,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牛大山人如其名,“属下愿意受任何责罚,只求主子让我继续留在您身边。”
“反了你!还责罚?爷的吩咐你都不听了!”段弘瑾伸手指着他鼻子,“就算是跟我x_ing命攸关,你也不去?就算会让我将来不得好死你也不去?”
牛大山一惊,抬头:“主子?”想到某种可能,他神色复杂,“主子是想……?”争夺大位?
虽然主子确实有这个希望……
但,想到那个未来若是实现,卑微如他,届时更不可能呆在他身边,不由心口闷痛更甚。
“你管我想什么?我就问你,这样你去不去?”段弘瑾咬牙瞪着他。
话已至此,牛大山望着他的双眸逐渐黯淡,浑身透着股浓浓的绝望。
他垂下眼睑,恭恭敬敬、一字一顿、缓缓道:“属下,愿为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闻言,段弘瑾才觉得紧绷着的心弦一松。
话说到这儿,本无此意的他突然就想要个答案。
上辈子两人因意外在一起。
牛大山总是沉默不语,卑微忍让,从不争取、从不表露心迹。
若不是两人的开始是因一场意外的醉酒,这头牛醉意中吐露了心声,当时满心都是权势的他怕是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心意。
这牛大山除了在两人情事上带着股狠劲,其余时候,只有冷冰冰一张脸。
上辈子他被下了婚旨即将成亲,这死牛也是一声不吭,只是接连好几次都疯得他差点下不来床。
而他野心勃勃,追求大位,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只把他当成侍寝的玩意儿,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当时他甚至等着以后厌了这男人,夺得帝位后再跟女人生孩子传香火。
两人虽有甜蜜时候,却更像是上下佞幸关系。
经历种种,他才明白自己的心,可是……
这段注定会为世人诟病的感情,不是只有牛大山害怕并踌躇不前的。
如今,得他这一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见他并不是只看重他这一副皮相的吧?
看着这双手紧握单膝跪地、沉默绝望的木头,他心里软成一片。
罢了罢了,慢慢来吧。
这会儿,还是先安安他的心。
他走前一步,站定在牛大山跟前,白皙修长的手直接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俯身——
牛大山如遭雷劈,瞪大眼睛看着他。
段弘瑾一触即走,放开手站直身,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脸上红晕一路蔓延。
他避开他的眼,掩唇轻咳:“想要什么就得去争取。爷在你身后站着,你怕什么?”然后又恶狠狠放话,“要是没做出点样子来,爷就把你腿给打折了!别以为出了爷的府邸,爷就治不了你!”
巨大的惊喜淹没牛大山,他抑制不住全身颤抖,目光灼灼地看着段弘瑾:“主子……”
“叫什么叫!”段弘瑾羞恼地瞪他一眼,“还不起来,跪着干嘛?图地上凉快吗?”
牛大山手忙脚乱爬起来,站直之前甚至还踉跄了下。
他踏前一步,靠近段弘瑾,眼神炽热:“主子,属下、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