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我一个交代,还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呢?我眯起眼睛看著福临的背影,在心中慢悠悠的道。
等到福临的脚步走远後,我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拿起身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身後的窗户被打开,何德安和穿著黑衣的阿克敦钻了进来。
何德安走到我身边,弓著腰低声道:“爷,事情已经照您吩咐的办好了。”
“回府之後马上把福晋囚禁起来,不允许她跟任何人见面。还有梅雪,仍然让她伺候著福晋吧,这件事,波及不到她身上。”
“是,爷。”
“还有,盛元一这个人……”
“爷放心,盛元一这个人,会在皇上找到他之前,被人间蒸发的。”
没有j-ian夫的话,偷情这件事确实很难取信於人。为了使事情一锤定音,我杜撰了一个乌云珠的j-ian夫出来。盛元一这个人其实确有其人,是江南人士,父母双亡後来京城经商,也确实读过几年书,还考过秀才。之所以想到他,是因为我府外的生意曾经和他有过合作,并且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他其实是天地会安c-h-a在京城的一个棋子,专门用来探听各亲王府消息的,只不过这人读过书,忠於前明,对满人的态度又太过於蔑视,这才让府中人看出了端倪。
既然这也是个麻烦,杀了也不心疼,干脆让两个麻烦堆一块儿,解决我一个大麻烦。
第十三章 乌云珠之死(上)
回府後第二天,不出我的所料,福临果然忍耐不住派人调查起来了这个叫做盛元一的男子。因为我手下钱庄的掌柜确实跟盛元一有著几分的交情,所以我就让他给盛元一通风,说是朝廷已经知道了他们天地会在京城的分舵,准备捉拿盛元一之後严加审问一举成擒。
因为禁卫军在这几天确实有向盛元一居住的地方查探询问他的消息,所以盛元一得到消息後不疑有他,连夜运用天地会暗中的势力逃出了城去。
他在城中,我不好杀他,也不能运他出城。现在他自己逃了出去,也就等於是飞到了我的手心里了。不过,派人跟了他两天也没见皇城的禁卫军找到这个人,我也就懒得杀他了。反正只要他不出现在福临面前,他逃走跟消失的意义是一样的。等到我解决完了乌云珠,让福临从她身上移情,他就算回来了为乌云珠作证,也没什麽了。
从他逃走的路线中获得了天地会在京城分舵的密线等一些消息,算是意外的收获了。我将这些消息埋在心里,并且派人时时刻刻的关注著天地会的动静,等到需要的时候,这会成为我军功上的一项。而且,这时候的我也算是有恩於盛元一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通过这条关系利用一下这天地会。
这些反清复明的所谓志士,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些念著前朝好处的遗老遗少罢了,想要做个开国元老享享清福的多,真正能大公无私为这前明做打算的,恐怕也只有陈永华一个。可惜这陈永华遇人不淑,郑成功的後人,始终没能善待与他。
找不到盛元一,福临果然大发雷霆。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他三天都没有上朝去。不仅罢免了九门提督的职,还差一点将他问罪,就连皇城内的禁卫军都连带著遭了殃。宫中的宫女太监更是倒了大霉,犯个小错得到的就是严惩,乾清宫里面伺候的太监宫女几天内就换了好几批。
生气了,就表示这件事他真的信了。
我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掂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茶。窗户外面又传来了女人细微的哭闹的声音,是从後院传来的。
我偏了偏头,冲著门边看去,所有当值的婢女太监侍卫们全部都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面无表情的低著头当自己的差。经过我将近半年的调教,这府中的下人都已经很乖了。
乌云珠自从从明月阁回来之後就是这样子了。最先醒来的时候,她还神情恍惚了好久,只喃喃道“不可能”。後来将梅雪逼问了一番之後,表情却瞬间狰狞起来。据伺候她的婢女回来禀报说,那日乌云珠将屋中一半的饰物都给砸了,还第一次给梅雪用了家法。
然後就是哭闹挣扎的这几天了。大概是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麽,又听得下人们的谣言,所以乌云珠一连将自己闷在了房中三天,大概是在思量对策,然後就要求见我。我自然是对她避而不见。
府中的下人虽然从乌云珠那天昏迷著回来的阵势上知道大福晋可能做了不体面的事,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乌云珠到底是做了什麽,所谓府中的谣言也都是以讹传讹罢了,但是这传言却有了几分的真实,比如说大福晋与人通j-ian被捉之类的猜测。加上我对她恰当的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厌恶的态度,这谣言更加坐实了几分。
只是这女人果然大胆,就算有谣言在疯传,她居然还让梅雪给宫中传消息,可惜梅雪得了我的吩咐,传出去的消息自然都是石沈大海。
久而久之,乌云珠就似乎有点精神不稳了。她本身就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串想一下那日发生的事情,再结合我让梅雪告诉她的消息,她得出了自己那日与福临约会不巧却撞上采花贼,自己失身,却又被前来赴约的福临和无意中去赴会的我撞见的结论。喊冤,自然是必须的,不过由於这件事照实丢人,所以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只是不停的要求求见我。
机会我是给过她的,一次的错误我可以原谅,但是第二次绝对不许再犯。所以对於乌云珠,我在心中早已把她给打入了冷宫了。
乌云珠的精神开始变的恍惚起来,我让太医帮她看过几回病之後,就每日让下人看著她,用生了重病要在府中修养的理由,半软禁一样的将她养在府中。
在被人彻底遗忘之前,她还不能死。万一哪日我那位皇帝九哥想起来了他这位情儿,我总不能直接给出一具尸体的。
不过福临短时间内大概是没有功夫来我的襄郡王府查事情了,因为大清朝的铁帽子王,与福临很是亲厚的郑亲王济尔哈朗,病重了。
顺治十二年五月初八,郑亲王济尔哈朗去世。
这位大清朝唯一的一个被皇帝心甘情愿的封为“叔父摄政王”的男人,在征战一生,为大清朝立下了博大的功勋之後,因为重病缠身无法医治,终於在缠绵病榻半年之後死去了。
济尔哈朗在世的时候为人谦和有序,和福临的关系非常的好,而且还帮助过福临对付他最讨厌痛恨的多尔衮。所以郑亲王死後福临非常的悲痛,诏令休朝七天(仅有济尔哈朗享此殊荣),赠祭葬银万两,置守陵园十户,并为他立碑纪功。
郑亲王葬礼那天,所有宗室的亲王贝勒世子们都为他抬棺去了。我身为多罗郡王,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份。
因为这次丧礼是大办的,所以按著祖宗的规矩,宗室的男子们抬棺的同时,宗室的女人们也要跟著去哭坟。我本来是准备带著尔宜去,而以乌云珠重病的理由将她留在府中的。没想到丧礼前一日,她就打扮的很是素净的向我要求第二天一定要去参加丧礼。
女要俏,身带孝。她此时此刻穿著孝服出现在我面前,她的打算,我又何尝猜不出来呢。不过是想要趁著事情还没定棺,再搏上一博罢了。
家丑不可外扬,乌云珠的那件丑闻只是在我允许的情况下在府中猜测揣说著,并没有可靠的版本传到府外去,在府外的人看来,乌云珠还是那个素有“随分从时”之称的贤惠女子。郑亲王的丧礼规格又很高,乌云珠自己请愿,我也没有什麽理由不准她出席。再者,我也想看看几个月都没有出府的她到底想在丧礼上做些什麽,所以,我就同意了她的要求。
五月十五,停棺了七天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在正式下葬在北京西直门外白石桥,终年五十七岁。
安葬好了郑亲王之後,又和诸位亲王贝勒们一起回到王府吃酒。酒席中他们都喝得烂醉如泥,我因为存著心思,心中又一直有点不安的感觉,所以并没有多喝,借著如厕的名义我走出厅外,招来何德安。
“福晋们呢?”
“佟佳侧福晋已经哭晕了过去,现在正在後院的厢房里面歇著呢,倒是大福晋,奴才刚刚见她往後花园那里去了,因为要跟爷回消息,所以奴才并没有跟过去。”
“知道了,你在这儿呆著,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不胜酒力找地方歇著了。”
“是,爷。”
郑亲王府中的人现在大多都集中在前厅和後院的女眷厢房那里,花园这儿倒是没有多少的人。我沿著路一路走过去,没有看到乌云珠的身影,酒力也因为散步而消去了几分。
不过,在转过一条竹林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纤丽的身影。乌云珠?
我停下了脚步,静静的靠过去。确实是她没错,她近日出门的时候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青莲纱绣折枝花蝶大镶边加套袖氅衣,里面是浅湖蓝色凤穿牡丹纹织锦旗袍,踩著三寸高的花盆底,头上也没有多麽繁琐的头饰,只挽了一个松松的髻,上面簪了两颗白色的东珠,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再加上苍白的脸色和瘦弱的身躯,真真的是让人一看就想要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这副样子,连前世阅美无数的我看了都要心动了,更何况是一只对乌云珠情根深种的福临呢?
我看著明明面无表情冷漠如冰,却偏偏在眼神里透出了一丝眷恋的福临从另一条路走过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那麽就让我看看,你唱的最後一台戏,是什麽吧。
第十四章 乌云珠之死(下)
乌云珠痴痴的,用笼烟含水的雾眸望著福临,红唇微张,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福临大概是在这段日子里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所以对乌云珠我见犹怜的表情,很是惊奇的没有立刻冲上来抚慰一番。而是略带冷淡的皱了皱眉头,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乌云珠,不耐的道:“你派人叫朕来,到底为的是何事?”
“妾身自知现在已经不配得到皇上的宠幸了,但是,妾身情不自禁。”乌云珠双眼含著泪,凄凄切切的说道:“妾身对皇上依旧是痴心一片,但是,妾身的身子已不洁。唯有,唯有用来生报答皇上的大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