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般的指尖触到我脸上,冰凉凉的感觉。即便昨夜将兽衣放在床上一直捂着,早上出门时才穿上,奥西里斯的身体总是呆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跟周围的温度一样。温暖的兽皮散发完热度后,他也跟着它们温度降低。
他的指尖慢慢收了回去。
速度又变得慢了,眨起眼睛也是像慢镜头一样一下一下。
我把他的手贴在脸上,捂了捂。
他慢慢扯开嘴角,摇摇头,“阿尔,冷。”
我笑笑,拉着他的手,并肩和他走在一起,“我们回吧,慢点走。”
第二场雪落下来,地表温度明显下降了很多。大地上很快就有了浅而薄的雪茸。
两行弯弯曲曲脚印拐在我们身后,一大一小挨在一起。
路上只剩下几个兽人们带着他们的伴侣往自己的家里赶去,天已经有了将夕的灰光。
我停下来。
“阿尔?”奥西里斯转过头来,天蓝色的眼睛旁,雪花一朵一朵地飘落。
我伸手把他和我的兜帽拉下来,然后制止住他抬起的手,牵住往家里走去,“你知道吗,我们这样手拉着手在雪地里走,雪花落满头时,看起来就像我们白头偕老一样。”
“偕老?”
“嗯,就是我们一直到死都会在一起一样。”
“嗯,在一起。”
我们慢慢地走着。
雪花在四周安静飞舞。
冬日的安祥很快被打破。
部落里有了压抑的气氛。
兽人们接头交耳,议论纷纷。
陪奥西里斯窝在房子里的我并不知道外面的变化,直到斯莱尼和文特踏上门来。
斯莱尼进了房子,转动着他那双金绿边的眼睛,拉着奥西里斯把居住区全部转了一遍,然后对文特说:“来找他们不错吧。”
文特迟疑地看向我,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对正在倒茶给他们喝的我和奥西里斯说,“你们知不知道外面最近出了什么事?”
茶其实并不是茶,只是一种树的叶子,放在太阳下y-in干了,用凉水一泡,有甜丝丝的味道,配上这几天的冬雪,味道尤佳。
我对上奥西里斯的眼睛,摇摇头。
文特皱了半天眉,才说道,“我代替奥西里斯去守南边的林子,这些日子来发现不少奇怪的鸟类,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说完,将手里拎着的一个皮袋打开,里面是几只鸟的尸体。
我顺着奥西里斯的视线瞧去,只觉得鸟羽色彩极其艳丽,很是漂亮。
“我也没见过。”奥西里斯认真看完后,摇摇头。
我对着斯莱尼的视线,无奈地用很诚恳的语气说,“我也没见过。”
不过,羽毛这么鲜艳多色的话,应该是热带的动物吧,可能是迁徙。有的鸟一年迁徙一次,有的几年迁徙一次,兽人们大概都没见过所以比较惊讶吧。也有可能是误飞,被风或雪迷了视线之类的。
“那就奇怪,部落里没有兽人能认识这种鸟。”斯莱尼紧盯着我的眼不放开,语气淡淡地说。
我很认真地再给他到了一杯茶,“是呀,族长哪里怎么说?”
从来未出现过的生物出现的话,一定是会引起部落不安,族长费舍尔那里肯定有相应的措施。
斯莱尼顿了一下,“族长在处理波科曼部落的事。”
“那个部落又来打仗了?”我惊讶地问。
“不是,波科曼的族长邀请我们的族长过去,说是有事商量。”
“什么事?”
“不知道。这几只鸟真不认识?”
奥西里斯和我再次摇摇头。
斯莱尼说,“我只是觉得你们知道得应该多一些。”
送走斯莱尼和文特后,我回到房子,奥西里斯皱着眉坐在椅子,盯着斯莱尼他们拿来的鸟正在沉思。
“怎么了?奥西里斯。”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动物。”
“总有些东西是我们不知道却存在的啊,它们可能是在其他地方生活,迷了路吧。”
迁徙的鸟儿总有会因为风暴、气流的改变而改变自己的飞翔路线,这并不是多么大的事情。
族长费舍尔从波科曼部落带来一个令所有族人恐慌不安的消息,波科曼部落的地盘上出现了大量的不明生物,各种长相奇特的野兽不断地涌向他们四周的林子,吞食动物植物,甚至开始袭击兽人。
刚开始波科曼部落以为是费舍尔搞的鬼,但是野兽涌来的方向是南方,放弃这一猜想后,波科曼兽人发现凭自己部落的力量已经无法清除那些越来越多的野兽,于是便向费舍尔伸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借助部落联合起来的力量先度过这一难关。
费舍尔在广场上高声宣布了这一消息,并诚恳地向所有族人征询意见。因为波科曼长久来的侵占行为,兽人们对是否帮助波科曼度过此次难关产生了很大分歧,大多数族人并不同意伸出援手,少部分兽人则选择保持沉默,尤其是进入冬季后轮流守护林子的兽人,他们的眼神动摇不定。
费舍尔在高台上迈着明显看起来焦躁的步子,在未知的敌人和仇敌的求救之间,摇摆不定。
奥西里斯的表情沉重了许多。
“奥西里斯笑一下。”
我捏着他的腮帮子,兽人向我露出一个眉头微皱的笑。
“怎么了?这么担心。”
奥西里斯牵起我的手,慢慢往家里挪,“嗯。”
他已经养成这样牵着我散步的习惯,感觉很好。
“我在这个部落长大,大家教会了我很多。如果部落有什么事,”他站住,望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我一定与部落相存亡。”
“阿尔,对不起。”
“说什么呢?我还没给你生孩子呢。”我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赶快回家吧,天都黑了。”
“呃,噢。”
默默握紧奥西里斯的手。
共存亡么?
从未见过的生物,大批从南方涌来。
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呢?
我望向南边的林子,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
也许,我应该到波科曼部落的地盘上走一趟。
☆、梦兆
黑暗,无边的黑暗。
我手脚并用,拼命地往上爬。
那是哪里?我要去哪里?
啊,是了,这是我刚开来这个世界时的悬崖,我记得在上面我凿上洞并嵌入了可以踩的木楔。
天空劈过一道闪电,半山腰里的蛇果像鲜血红艳,映在我的眼帘里。
天际起了大风,高速旋转着,把云卷出一个破大的口子,不见底的洞口伸出一道粗壮银白色的长链,连着天地。
“噼叭!”一道闪电闪过,我看见自己的手上缠着两只灰色的细蛇,它们向我吐了吐信子,我的汗毛瞬间抖起来,“啊——”
悬崖突然坍塌,石块像雨点一样狠命地砸到我的手上、心口上。
“啊——,不要!!!”
“阿尔,阿尔,你怎么了?”
“救……命,救命!”
“阿尔,阿尔。”
脸被捧起来,发出光芒的俊脸正一脸紧张地看着我,“阿尔。”
我茫然地看着他,手里握着银白色的长发。
“阿尔你怎么了?”
“奥……奥西里斯?”
“是我,你被蒙玛附身了。”奥西里斯把我抱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别怕,做了什么恶梦?”
我满头是汗地抱住他,“没什么。”
“只是梦到了雨季里的事情。”
“别怕,那已经过去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嗯。”
“斯莱尼——,斯莱尼——”
“唔~,阿尔,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奥西里斯放你出来了?”
“呼呼,我找你有点事。”我喘着气说。地表覆盖了厚厚的雪层,走起路来非常吃力。
“什么事?”
“明知故问。上次你拿那些鸟来,其实是想问我知道什么吧?”我毫不客气地说。
对于已经知道我不是阿尔本人的斯莱尼,我懒得掩饰自己的‘多知’。
“看来你果然知道,为什么上次不说?”他眨眼扑到我面前,锐利的手指轻轻抵在我颈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