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手机那头依然是重复的机械女音。
江淮觉得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把他整个人压住了,他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个地方。
天已经黑了,江淮这一整天都没见到过余深。
他不知道余深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余深在什么地方,现在唯一能联系的工具,此刻都变成了没什么用的废品。
“明天我来找你,带你去玩怎么样?”像是一个承诺,江淮还能清楚的想起当时余深说这句话的表情,左手小指上的尾戒发着微弱的光,他抬起手轻轻放到嘴边,落下一个吻。
前方慌慌张张的跑来了一个人,汗水打s-hi了她额前的刘海,裙摆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印,脸颊通红,不停地喘着大气,她看到了江淮,十分惊喜地冲他挥了挥手,接着又把速度加快了几分。
余兮?
江淮皱着眉头,往余兮的方向跑过去,女孩儿一见到他,压抑了一路的泪水止不住的滚落下来,瞬间打s-hi了她的脸庞,见预习这副模样,令江淮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心里暗自笃定,余兮一定知道些什么。
“余兮,你先别哭。”他拉住余兮的手臂,“你哥呢?”
“淮......淮哥!”余兮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快去救我哥!快去啊......地下停车场,徐......徐松他们......他一个人......会死的!”
江淮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瞪大了眼睛,问清了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连忙往地下停车厂跑去。
他这辈子都没跑的这么快过。
身边的不断倒退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耳边不断传来行人的惊呼声,江淮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只是像机器人一般机械地跑着,跑着,他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人。
余深。
地下停车厂离华景街挺远,江淮跑到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风早已吹乱了他的头发,汗水顺着额角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满不在乎的胡乱抹了一把,手上顿时s-hi哒哒一片,江淮抬起头,看了眼四周,这里没有任何可以照亮的工具,前方的黑暗宛如深不可测的黑洞,使人感到莫名的恐惧,那是人对未知的正常反应。江淮咽了咽口水,双手紧握成拳,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整个人都埋进了黑暗里。
这里这么黑,余深这小子胆子有那么小,会不会早就吓得躲在角落喊妈妈了?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快一点,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好好地嘲笑一番余深?
脚下的速度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江淮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想要看清周围是否有什么东西,可人的眼睛对黑暗是有限的,他转悠了半天也没看到余深在哪个位置。
“余深!”他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了一声,停车场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显得那么突兀又诡异,冷汗打s-hi了他的衣衫,心跳忽然加速了,“余深!!!”江淮又喊了一声,四周依然静悄悄的,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声响,窸窸窣窣的,需要仔细听才能听到。
他侧着耳朵,在原地转了一圈寻找着声源,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角落里,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那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像是没了生气一般,江淮朝那个方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脑海里不断地狂喊着一个名字。
“余深?”江淮抖着声音,睁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他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到鼻子一个劲儿发酸。
他伸出手,撩开余深眼前的头发,余深的嘴唇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江淮的那一刻,笑了出来:“狗哥......你来啦,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我吗?你不听话。”
“去你妈的!”江淮骂了一声,在这么漆黑的环境下,江淮根本无法判断余深伤的有多重,他听着面前的人断断续续地声音,有气无力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永远的沉睡过去,再也不会醒过来,“我不来找你,你死在这里怎么办!我怎么办!”
“没死呢,我命大。”余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抬起手抚上江淮的脸颊,触碰到一些温热的液体,“狗哥,你哭了?”
江淮愣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了。
在跑来找余深的路上,江淮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连不断奔跑着的双腿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很害怕,怕余深会出事,怕徐松那帮人根本不会放过余深,怕他喜欢着的人真的永远的离开他。
不过庆幸的是,他俩还是被上天眷顾着的。
余深的手指无力地贴在江淮的脸上,江淮攥住余深的手与自己的脸颊死死地贴合在一起,余深感觉到江淮浑身都在颤抖,他眯了眯眼睛,眼里满是温柔地笑意,他嘟囔了一声:“狗哥,抱。”
“好。”江淮松开他的手,与余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余深身上的衣服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浑身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那双双手冰冰凉凉地环抱着江淮的腰,那刺骨的温度令江淮不禁浑身一颤,他似乎感觉到面前人的温度在无声的一点一点的流逝着,心里顿时就慌了起来,“乖,我带你去医院。”说着,江淮松开了余深,正想站起来,却被余深一把拉住。
“不要。”他凑到江淮耳边,“再抱一会儿,我冷。”
“好,再抱一会儿。”江淮看了眼余深,像只被抛弃了的小猫一般缩在江淮怀里,他闭着眼睛,眉头轻皱,半张着嘴轻微的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江淮低下头,柔声说道,“我们去医院吧,听话。”
“恩。”怀里的人点点头发出一声闷哼,余深从江淮怀里抬起头来,脑袋还是昏沉沉的,眼皮重到他想要倒下昏睡一通,可不行啊,他还得看看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江淮把他靠在了墙上,动作是那么的轻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牵动了余深未清理过的伤口,他蹲在余深面前,余深顺从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像那天从墓园回来时那样。
无尽的黑暗像是幽灵一样笼罩着两人,余深半睁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黑暗里似乎藏有令人恐惧的怪物,对着他张牙舞爪,江淮脊背上的温度不断传来,让余深渐渐的也安心下来,心脏跟着江淮的在同一个频率跳动着,他扭过头,靠在江淮的肩上,嘴唇有意无意地磨蹭着江淮的左脸,轻吻过江淮还挂在脸上的眼泪。
很咸,余深苦笑一声,他不敢随便乱动,每一个动作都能牵扯到自己的伤口,那都是钻心似的疼,他觉得自己伤得挺严重的,脚骨折了肋骨估计也断了几根,浑身上下都是大小不一深深浅浅的伤口。
你怎么这么狼狈,余深这样想。
“狗哥。”他哑着嗓子喊道,“生日快乐,礼物收到了吗?”
“这次送尾戒,以后我就送你戒指。”
“我喜欢你啊,江淮。”
这句话落下后背上的人就再也没了动静,江淮睁大眼睛,眼里的眼泪突然又涌了出来,他不得不快速跑起来,风刮在脸上像刀片划过一样的疼,这个地方很偏僻,没有行人,只有路边几盏路灯,看着这一段故事。余深的双手无力地垂在江淮身侧,整个人一厘米一厘米的往下滑动着,江淮揽紧了余深的双腿,把人往上托了托。
“余深?”他微侧着头呼喊余深的名字,“余深?你醒醒啊,别睡余深!别睡!”
“余深!!!”
推开医院冰凉的玻璃门,一大股酒精味直冲脑门,大厅的灯还亮着,坐在电话旁边的小护士昏昏欲睡,她今天一整天忙的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病人也都开始休息了,她才能坐下好好歇一下。大门几乎是被人撞开的,一个看起来才高中生样子的人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进来,把小护士吓了一跳,那人红着脖子,脸上布满了泪痕和一些不清楚的痕迹,他跑到小护士面前皱着眉头吼道:“医生!!医生呢!!救人啊!!!”
小护士连忙打通了电话,没过一会儿一群人推着便携救护床跑了出来,让江淮把余深放在床上,江淮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直到看到余深的伤势后吸了口凉气。
鲜血几乎浸染了他整件衣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又撕裂开,鲜红的液体缓缓流下,余深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江淮跟在那群人后面奔跑着,直到看到余深被推进了抢救室,直到看到抢救室上的那盏红灯亮了起来。
“病人失血过多,正在抢救。”护士拦住江淮,在关上门之前丢下这么一句,那盏红灯持续亮了好几个小时,江淮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不安地看着红灯,他双手交握放在嘴边,指节攥的发白。
墙上的时钟分分秒秒地走动,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今天就不是江淮的生日了。他红着一双眼睛,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抢救室的门被打开了,里面的护士摘下口罩走了出来,对江淮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您可以安心了。”
这句话让江淮的心彻底落了下去,接着余深被推了出来,脸上带着氧气罩,转入到了病房里。
医生给江淮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出去了,江淮坐到余深的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安睡着的脸,他伸手抚摸着余深的脸颊,他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打着石膏的那条腿被高高挂起,床头的机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还好,他还在自己身边。
“我喜欢你啊,江淮。”
余深的话不断在江淮的脑海里徘徊着,他低头轻笑一声,轻轻地撩开余深额前的刘海,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我也喜欢你啊,余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