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端和驸马下葬之日,葬礼果然是按着驸马品级来,虽不寒酸,但也没有加恩,路上各府摆的祭台也大多很低调,甚至还有些人摆得十分寒酸,一看就知道只是敷衍了事。
端和公主年幼的儿子捧着灵位,眼眶发红的走在前方,视线扫过一个个敷衍了事的祭台,眼眶更红,却咬紧了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
“显王府祭奠亡灵!”
年幼的孩子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视线落到显王府比起别家明显配得上驸马身份的祭台,以及祭台后穿着麻衣抹泪跪送灵柩哭灵人,鞠躬表示感谢后,才继续往前走。
身后是哭灵人哀泣的哭声,他茫然的看着前方,疼爱的父亲去了,偌大的公主府竟让他觉得寒冷,日后还有谁抱着他读书习字,还有谁给他讲做人的道理?
冥纸满天飞舞,小小的孩子终于在哭灵人的哭声中,抱着灵牌落下泪。
端和驸马的葬礼举行得很匆忙,只在家里停灵三天就下了葬,京城里都是见高踩低的人,所以祭台方面难免应付,只可惜他们却忘了这位驸马还有个儿子,他们所作所为,这个孩子只怕会深深的记着。
端和驸马死亡原因仵作查出来了,对外宣称是气血上涌,突发急症,实乃意外,所以大家伙也不用再多想,再多话就要得罪皇帝了。
此事就这么揭过了,端和公主没了驸马,又死了弟弟,所以近来也不怎么出府,偶尔出府也只是进宫陪伴皇后,别的地方是一概不去的。
但是接连死了好几个人,启隆二十九年春的上元节也格外的冷清,往年十分热闹的花灯会也比往年显得萧条,少了好些王孙公子的身影,但这并不影响普通老百姓过日子,沿街叫卖花灯各种小吃食的,热闹得不行,时不时还有小孩子提着各种动物花灯跑来跑去,增添了不少欢乐的气氛。
各世家贵族家里虽然在这日挂上了一些漂亮的花灯,但却显得低调不少,不想去招惹死了儿子的皇帝与皇后。
好在皇帝与皇后虽然心里十分憋闷,但还记得给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世家贵族赏赐花灯下来,表面上还是做到了君臣同乐。
显王府也得到了两盏赏下来的宫灯,灯罩用上好的绸缎制成,上面画着吉祥的富贵花开图,虽然无一不精致,但缺了几分趣味。华夕菀看了一眼,就让人收起来了,上面赏下来的东西虽然不能随意损坏,但是让人小心收捡起来总是没错的。
不仅帝后赏了东西下来,太后老人家也凑了个热闹,让人送了一盏童子抱鱼荷花灯下来,这盏灯做得很精致,寓意也好,只是里面的含义华夕菀却不想多想。
她还要等几个月才满十七岁,不想这么早就跟自己身体过不去。优生优育,是对自己也是对孩子负责。
幸好晏晋丘也不那么急着要孩子,不然她想要达到目的,还要费不少心思。
“怎么看着花灯发呆?”晏晋丘进屋,见华夕菀视线一直落在桌上的童子抱鱼莲花灯上,以为她想要孩子了,便道,“想要孩子了?”
华夕菀抬头看他,这个误会是不是有些大?
“先别想这么多,”因为真心想与华夕菀过一辈子,所以晏晋丘舍不得她小小年纪就遭罪,“你现在还小,我们可以等你年满十八岁以后,再考虑这个事。你放心,显王府只会有我们的孩子,再无别人。”
晏晋丘这是向她承诺不会让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以为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晏晋丘做到她旁边,把她抱进自己怀里,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担心你太早有孕会损伤身体元气,你年幼时又受过寒,这两年先多养养身体,到时候我才放心,你懂吗?”
华夕菀点了点头:“我明白。”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晏晋丘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确实是非常难得了,要知道以晏晋丘的野心,膝下多一个儿子,对他争夺那个位置更为有利,可是他偏偏愿意放弃这个筹码,让她养两年身体后,在备孕生孩子。
其实在当今,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即便是她上辈子生活的那个年代,也有不少男人为了让自己老婆生个儿子各种折腾,更别提当今十分看重子嗣传承,晏晋丘还愿意做出这个选择。
“晋丘,谢谢你,”华夕菀释然一笑,伸手揽住晏晋丘的脖子,语带笑意道,“我赞同你的想法,不过我的身体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差。”当年她为了救华楚雨掉进水池后,身体就不太好,她那对父母为了让她养好身体,每年开春都要送她到将军府去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所以这些年她不仅身体没毛病,相反还非常不错。
晏晋丘想起被华夕菀踹断的假山石,干咳一声道:“我知道,不过女人生孩子,那就是一脚踩在生门,一脚踩在鬼门关,我……不放心。”
华夕菀心头微颤,把头倚在晏晋丘的胸口,沉默不言。
两人静静相拥,满室静谧,无限美好。
木通退出房间,转身掩好门,心中却震惊万分,王爷竟要为王妃做到如此地步,这让见惯王爷狠辣一面的他简直不敢置信。
私下里王爷与王妃面前的王爷,就像是两个人,前者心狠手辣,后者温柔似水,但偏偏这两种表现,又让他有种诡异的和谐之感。
第78章 太后心思
上元节过后,京城里的众人渐渐从端和驸马和太子死亡的y-in影中走出来,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谁生睡死对他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宁的日子不要被打破。
而皇帝想要追封太子的旨意最终也没能下达,因为太子生前私德太过败坏,无才无德,实在不能破格被启隆帝这个父亲追封,除非还未出生的皇太孙日后能力辩群臣,这位荒唐的太子大概还有可能被追封为皇帝。
太子在朱雀殿整整停灵三十日,不断有各大道观的道士来给太子做法,最后太子以封号诚下葬,虽然众人诚这个字给太子有些浪费,但人都已经死了,皇帝又已经让步,他们也就不想为了一个封号与皇帝天天争吵。
太子下葬后不久,皇帝便开始对后宫感兴趣起来,甚至还有广纳选女入宫的念头,不过只是略提了几句后,第二天便歇了这个心思,让朝中一些家中有女儿的大臣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人好奇皇帝怎么一夜之间换了主意,但都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皇帝既然不提,他们也都全部装作没有听见。
太子妃静静靠窗坐着,她看了眼身后几个神情肃穆的嬷嬷,神情间带着些厌烦:“你们都退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请太子妃恕罪,奴婢等受命贴身保护您,请您谅解,”领头的嬷嬷态度小心,语气恭敬,但却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皇上让你们保护本宫,没有说让你们监视本宫,”太子妃只觉得自己心头无名火起,挥袖便把面前的养身汤推到地上,见到细瓷白盅被砸坏,她心里升起一种快意,“你们给我滚!”
几个嬷嬷见她心神不稳,担心她动怒伤了腹中胎儿,只好七手八脚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然后匆匆的退出门。
等满屋子的人终于全部退了出去,太子妃捂着脸无声哭了起来。她想起当年与太子刚成亲的时光,想起太子沉迷女色的样子,想起前些日子太子从天牢中出来后,得知她有身孕时狂喜的模样。
太子是知道他的身体因为好女色有些虚弱,让女子受孕有些艰难,所以在得知她有孕后,才会那么的高兴。
可是只有她心里清楚,她腹中的这个孩子,跟太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手轻轻抚着已经隆起的小腹,她怎么也无法忘记,送太子下葬时,皇后看她的眼神。
她明白,皇后一定是知道她腹中胎儿不是太子的了,可是她现在早已经身不由己,太子也好,皇后也好,她能做的就只有默默承受,等待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可是她的命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当初没有嫁到皇室,她又何必遇到如此难堪的事情,又何必年纪轻轻成为一名年轻的寡妇?
也许她别任何人都希望府中的孩子是个女孩,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个孩子能安稳的长大。因为,有太多双看着她腹中的这个胎儿,多得让她有些害怕。
太子妃越想越觉得害怕,连自己的掌心被无意识的掐出血来都没有察觉。
“太子妃。”门外响起太子妃近身侍女的声音,她坐起身,擦去脸上眼泪,“近来。”
近身侍女走进来后,察觉到太子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但是她没有多问,反而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般:“奴婢听说了一个消息。”
“什么?”尽管太子妃不喜欢算计,但是她如今站在这个位置上,只有选择先下手为强。
“前几日太后与几位命妇闲聊,话里谈及显王妃,似乎对她成婚一年还没有半点消息有些不满,”贴身婢女压低声音道,“甚至在昨日赐下一些养身的补药给显王妃,这是在暗示她早些生孩子。”
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太子妃对华夕菀颇为欣赏,加上她的娘家与华家定了亲,她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可是现在太后急着让华夕菀生孩子,只怕是想增加显王夺位的筹码,偏偏华夕菀的肚子不争气,太后一急便出了一个不算高明的方法。
且不说华夕菀现在年岁还小,便说华夕菀现在已经双九年华,太后也不该做得如此明显,这让别人怎么看皇家?人家小两口感情甚笃,这太后作为祖母,反而只急着让人生孩子,便是真的心机,姿态也略难看了些。
“太后此举,岂不是让显王妃受了委屈?”太子妃略略挑眉,显王有多喜欢显王妃,她是亲眼瞧见过的,太后此举定会引得显王妃不快,这显王夹在太后与显王妃中间,多多少少会与太后起隔阂,这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坏事。
“太后她老人家关心晚辈是应该的,我们不需置喙。”太子妃淡淡道,“盛郡王妃那里我们的人要盯紧些。”她最大的敌人不是显王,而是那位看似端正无私的盛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