阏氏 二十一
赵悬弓心急如焚,匆匆赶往举行军神祭典的场地。果然,遥遥地便看到匈奴众人正押著一个中原人打扮的男子,准备将他推上祭坛──期间那男子还在大声怒骂,不断挣扎。
“这是怎麽一回事?”跑近祭坛,赵悬弓拉住苏勒问道,苏勒回答: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中原人,打断了神礼,咒骂匈奴先灵……”
原来,祭奠军神除了要献上牛羊牲礼,还要进行一种特殊的仪式:在祭坛上进行一场公开的男女交媾,而就在仪式正要开始之时,中原人忽然不顾一切冲上来打断了仪式,还将准备施礼的匈奴男子刺伤。
“所以,殿下命令立即将他处死!”
赵悬弓听得心惊,虽然他不想干涉匈奴人的传统习俗,可是一看到被缚那人,同胞惜情油然而生,同为中原人,他怎麽可能见死不救?
这般想,赵悬弓便跻身靠近冒顿,从人们都认识他,也未加阻拦。
“你来作什麽?”
听到铃声,冒顿回过头,有点不悦地睨了赵悬弓一眼,赵悬弓一愣,目不转睛盯著眼前之人干干净净的下颏,有点难以置信──
原本以为,冒顿并不会将那床第间的戏言当回事,但此时他却真的剃去了胡须。虽然露出的这张脸算不上俊美,可斧凿刀削的轮廓依旧英气逼人!瞧得赵悬弓一时失神,面颊染绯。
“我……”看著冒顿的这张新面孔,一时间,赵悬弓就连说话都变得不利落,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道:现在可不是时候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殿下。”定了定神,赵悬弓开口,“请您暂且饶过那人。”
“不行。”冒顿面无表情地断然拒绝,“他破坏了仪式!”
“说不定他只是无心的!”赵悬弓急道:“求您给他一次机会……”
听到赵悬弓的央求,冒顿似乎有点意外,可是他的回答并没有因为这而动摇:
“侮辱神明,必须接受惩罚──就算是你替他求情也没有用!”
“可是殿下……”
“不必再说!”冒顿打断他,唤来苏勒:“送阏氏回去休息。”
“是。”苏勒应了一声,便作出手势示意要赵悬弓随自己离开。
冒顿态度坚决,赵悬弓虽然不甘心也只得放弃这桩“闲事”──可是随後一阵呼喝,却让赵悬弓立刻改变了主意!
“胡狗!你们这帮禽兽!”
中原人呼声凄厉,听得赵悬弓心惊,他不禁忆起最初自己被虏获至单於庭的情形!
当即也没有多想,他猛地推开苏勒奔上祭坛,搡开众士卒,将那中原人护於身後──
“殿下,我求你──不要杀他!”
因为这个蓦然的举动,祭坛下立时噪声不断,乱成一团,冒顿见状,不禁怒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快点给我下来!”
赵悬弓摇头,不肯从命,冒顿正欲遣人将他拉下来,可就在这时,又一桩意外接踵而至──
“殿下,单於下令立即中止仪式,召您进王帐一叙……”
近旁的左右这般道,“阏氏和中原人也要一同觐见。”
阏氏 二十二
来到匈奴人之中那麽久,赵悬弓还是第一次进入单於的王帐。
这是一间比寻常帐房要大五、六倍的华丽帐篷,出口处有十几个鞍鞯整齐,佩刀挂盾的匈奴武士。领头的侍卫看到冒顿、赵悬弓一行人走近,就掀开帐门,让诸人躬身进入。
“参见父王。”
刚入内,冒顿便冲著上位者单膝跪下,态度恭敬。赵悬弓也跟著拜倒,动作间他好奇地朝前瞥了一眼:
王帐中共有二三十人,仅有一人是坐著的,而且还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他的两侧各有武士守护。这种架势不言而喻,他便是匈奴大单於──挛鞮头曼。
虽然赵悬弓之前就几度见过这匈奴人的最高首领,但每次都是远远地望著,那麽近地看还是第一次。头曼年逾六十,须发花白,可是身形魁梧,一张脸上刻满沧桑,神情却不怒自威,可以想见他虽然年迈,依旧精力充沛。
“中原人,看到我为何不下跪?”头曼开口道,赵悬弓回头望了望身边的同胞,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此人年纪颇轻,二十上下,容貌端正。虽然被人押著,可是一脸倨傲,对於头曼的质问恍若未闻。
“跪下!”
“跪下!”
武士们在吆喝,中原人却不为所动,默然拧立。赵悬弓著实担心他的安危,悄悄扯了扯他的裤角,示意他不要忤逆单於的旨意,可是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肯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