阏氏 三十八
两人促膝长谈,不觉时光流逝,直到听到外面人声嘈杂,赵悬弓探头去看,却见天色已然暗了,单於庭内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时辰到了。”赵悬弓道,引了臧衍往蹛林祭坛的方向前去。路上遇到了单於遣来的从人,臧衍便同赵悬弓分手,随著从人前往王帐。
又独自走了一会儿,身边忽然跑来一个稚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赵悬弓驻足一看,却是小雏菊,她的身後几步远还跟著稽粥。
雏菊还是一口一个“阿娘”地唤著,小脸通红,看起来非常兴奋。赵悬弓弯腰抱了她起来,她在赵悬弓怀里指著不远处一座扬著大纛的穹庐叫道:
“那边那边!”
赵悬弓不解,问:“那边怎麽了?”
“兰姐姐今天要出嫁了,好漂亮!阿娘也去看看!”
听雏菊这般道,赵悬弓一怔:他只道今天是蹛林大会,却差点忘了呼延兰同冒顿的婚礼也在今日!
一袭红色的华服,狐狸皮的左!氅子披在肩上,头顶上梳著样式繁复的发髻,一身的金饰点缀,非常华丽耀眼。那张原本就非常清丽可人的面庞今次显然是被精心打扮过,妆容看似比实际年龄要年长一些,顾盼之间,稚气尽蜕,更显端庄。
远远地看著这样的少女,教赵悬弓几乎没有认出来,而更教他吃惊的是:呼延兰此时的样子,竟同自己有几分相似!
转念一想,呼延兰同呼延月也属同胞姐妹,多少也有几分相像的,只是自己同呼延兰成天厮混一起,太过熟稔,所以也没多注意她的容颜。
“大王子到!”正想著,听到这声原本噪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人们自然的分至两边,从人领著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走近。赵悬弓定睛一看,却是新郎打扮的冒顿。
他此时褪去甲胄,换上轻便的皮质氅子,腰间系著玉带,悬著佩刀。颏下光洁,虬结的胡须已经剃得干干净净,脸孔英挺,看上去非常年轻。
乍见呼延兰,冒顿明显一愣,似乎也是惊慑於她的容貌,好一会儿才回过魂,上前挽了她的胳膊。
“兰居次……不,是兰阏氏这身妆扮同月阏氏出嫁时,一模一样。”不知何时凑近的苏勒喃喃,赵悬弓侧过脸,那都尉官一脸黯然,正言不由衷地赞道:
“真美啊……”
听罢,赵悬弓莫名地心中一凛,他再度回望那一对新人,只见冒顿如鹰一般犀利深邃的眼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身侧的呼延兰,看得原本性子泼辣的少女也羞赧起来,低著头避过他的灼灼视线。忽然,冒顿足下一滞,他一把抱起呼延兰,也不顾新娘的娇呼,信步朝著祭坛走去。
因为冒顿这一举动,四遭立时沸腾起来,众人拥著他们一齐涌向祭坛。赵悬弓却没有动,他只觉得脚下就像栓了铁镣,将他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本以为自己能淡然面对这场婚礼,谁知眼看冒顿拥著新娘,胸中难以言明的感情却在此时悄悄流泻……
虽然,冒顿也曾那样拥著自己,可现在在他怀中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赵悬弓目不转睛地望向冒顿,希望他能像之前那样,在人群中搜索自己的身影,然後两人遥遥对望,四目纠缠……可是一直到祭祀开始,蹛林的骑士们围著柳枝驰骋呼号,冒顿的视线仍旧胶著在新娘一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