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莫名有点儿调戏的意思。
李鸢胡乱拽了条林以雄的跨栏背心,套上后低头飞快看了眼胸前两点,遮着没露。经过卫生间还钻进去光速漱了个口,用力啐干净了一嘴的烟味儿——有屁用,该看的都看清楚了。
“有事您就问,知道的我都跟您说。”李鸢抹了把下巴上挂着的晶亮水迹,侧身让开了地方,“要不您俩进来说吧?家没人。”
“哎不用客气不用不用,没大事,门口说就行,进去把你家踩脏了。”老太太说话是青北口音,单只大段去听倒没什么关系,但个别发音还是比较特殊的,诸如“然”会读“兰”,“搞”会念成“苟”,整体听着平缓温软,语调结尾处会稍俏皮地向上走。
彭小满背着手直直站在老太太身后,听楼道里回响着细幽幽的雨声,抿嘴,转着眼珠子低头看脚,不出声儿。
“我啊,没大事情,我就是想问问,我们家这个小满呀,脸上这个伤是怎么回事啊?”老太太皱上点儿眉头,指指身后,低声:“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呀?哦我的乖,他一回来我看就在脸上搞了那么大一块伤!问他呢,小兔崽子也不跟我说实话他。”
李鸢听完,把视线不动神色地落向彭小满,见对方冲自己利索且不着痕迹地挤了下右眼——别说实话,靠你了壮士,抱拳.jpg。
喜闻乐见。李鸢抬手顶了下鼻尖——行吧。
“没,n_ain_ai您放心,他没打架,我坐他后座这我知道。”嘴一张就是句好言好语,谎撒的一点儿也不怵。
彭小满这才一脚迈前一步摊手,明显是充足了底气,“您看吧您看吧!我说我没打架您非不信这回您信——”
“你别说话!”老太太回头,伸手在他腰上虚怼了一胳膊肘,回头道:“那小鸢啊。”
李鸢听了一愣,随后一笑。
“哎哟人叫李鸢你非管人叫小鸢人跟您熟么就?”彭小满继续蹿进来c-h-a嘴道。
“哎呀呀呀呀就你嘚啵嘚啵屁话多,问你你不说现在嘴溜,有你事儿么?边上待着别出声紧着我先问!”老太太回头一摆手,张嘴训罢,又转过头冲着李鸢弯起眼睛眯眯笑:“管你叫小鸢没关系吧?”
李鸢摇摇头:“随您高兴。”
“既然不是打架……那就麻烦小鸢你告诉告诉我,我们家小满是怎么把嘴弄成那熊样儿的?你是副班长吧,小满说你在班里学习好,又有责任心,老师也信任,你肯定知道实情吧?”
“他……”
彭小满刚要冲他虚比个口型,就见老太太飞快回了头看他,对着彭小满鼻尖抿嘴虚点了点指头。
“不管他,小鸢你说。”
李鸢看老太太目光灼灼,一时窘迫,摔磕砸打踢掼碰在脑子里绕圈儿打转,电光石火三下五除二,随口抓阄抓了一个:“磕了,他磕的。”
彭小满当即在背后撑了下额。
“磕的?!”老太太登时挺惊诧,半信半疑。
看她老人家一皱眉,李鸢登时便暗道不好:失算了,不准确。
“告我磕哪儿啦?”老太太狐疑地回头问彭小满。
“磕嘴了。”彭小满悻悻,比了比创可贴,标准假笑。
“我问你嘴磕哪儿了!”
彭小满眨巴眨巴了眼,顺势又望了一眼李鸢,磕绊道:“是磕、磕那个……门上了……?”
“你问我还是我问你?”老太太伸手把彭小满往李鸢跟前轻轻一扯,往门骨上抬了抬下巴,“来,门框在这儿摆着呢,也长不了腿跑不了,再磕一个给n_ain_ai开开眼,就照嘴巴角那儿磕,别给我磕歪了啊,来你磕。”
李鸢想笑,抬头忍。
彭小满偏头朝他瞪了一眼,锅瓢一甩——蒙不住啊靠!你干嘛非说磕啊这怎么看也不像啊!
李鸢垂了下眼皮复又往上一抬,眉头一耸动——废他妈话你又没给我打预防针,你告她磕门上你怎么不说呢?
彭小满轻轻咳了一嗓,扯了下宽松的衣领——能圆的上么我?
李鸢摸了摸鼻梁——试试呗。
“n_ain_ai,您听我说。”
李鸢张口就是句《红灯记》,提了把跨栏背心,伸手勾住彭小满的肩,施力把他原地翻了个面儿:“我们呢,今儿下午不是上老班数学课么?您家彭小满老班特喜欢,还是数学课代表呢,然后,他不就被叫去帮忙着搬着把《名师课堂》送去办公室么……”
彭小满没说话,极配合地摆了个虚托书的动作,俨然一堂无实物表演课。李鸢伸出只颀长的胳膊往他颈上一勾,彭小满顿时就觉出对方身上的一股极和软的柔顺剂味,萦上鼻端。
“我当时就这么勾着他商、商量……商量中午吃什么!我说吃食堂炒粉,你们家彭小满不乐意啊,说要吃馄饨,我说馄饨吃不饱,还是得吃炒粉,他又嫌炒粉油重……然后我们就这么走啊说啊,就、就走呗!”
两人在楼道里勾肩搭背地原地绕着老太太转圈,嘴里絮絮叨叨不停。彭小满紧跟步调,怀里虚托着的一沓练习册,也极“敬业”的没舍得撂下。
“走着走着。”
李鸢步子猛一顿,彭小满不设防,差点儿左脚绊上右脚没跟上他一猛子的节奏。
“n_ain_ai您想啊,下课人多多啊,我俩就看回廊前面有几个隔壁班的,正巧在走廊里追逐打闹,噼里啪啦两三个人,迎面跑着就冲过来了。”
李鸢竖起手掌,“我就说‘哎小心让着点儿’,然后就勾着他脖子一把扣着他往边上靠。”,李鸢的手顺势越过彭小满的颈子勾上了他的左肩,扣上了锁骨。
彭小满觉着领口一紧,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后退着趔趄了一小步,被李鸢胳膊一扽给原地抡到了一边儿。
“我就这么劲儿一使使猛了,就看您家彭小满原地被我带的打转了两圈。”
李鸢飞快地使个眼色——转。
靠!
彭小满脑门上青筋一跳,托着书跳芭蕾似的原地转了两圈。
“然、然后……他没留神就脚下一歪。”
彭小满应声配合地虚崴了下踝。
“接着就脸冲门框,‘梆当”一声!磕隔壁班后门儿上了。”
彭小满稳了稳转圈儿走歪的身形,找回重心往前猛大跨一步,脸贴着李鸢家龙骨一仰一磕,自己还”咣叽”配了个拟声词。最后胳膊一撂,哗啦,以书洒一地利索地结束收梢。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美。
“那嘴吧,反正当时我看就肿了,没出血倒是。”
彭小满磕罢,强捂着半张脸,背对着他n_ain_ai憋笑憋得肩膀微颤,很欠。
李鸢看彭小满笑,他自己一下子也憋不太住,忙凛起眉目,牵制着抽颤着的嘴角,继续满脸正色极端敬业地圆:“真的n_ain_ai,他是赶了巧了正好磕嘴巴上了,一辈子也八成就能磕上那么一回,跟中六合彩一样,您、您其实别指望还能原景重现了,他自己肯定也纳闷,怎么能磕这么准呢。”
彭小满到了没忍住,听完“噗嗤”一声破了功,蹲在地上笑得全身不住窸窸窣窣地抖。他脊背弓起的线条流畅和缓,像速写本上顺势而下的潇洒一笔。
s_ao话功夫真是强一比。李鸢巴拉完也偏头遮着嘴,挣扎着强撑最后的防线。
“完啦?”
老太太像一气儿听完了场黄梅戏似的静静立在一边,末了往耳后挽了把头发叹了口气:“俩小子就拿我个小老太太当四五六不通的傻猴儿耍吧是吧?哎哟喂这一通演哟——”老太太摇头,稍往里瘪的小嘴直撇:“你说,你们两个要早生个十几年,现在还有他郭德纲于谦什么事儿啊?啊?小满你跟n_ain_ai说是不是?”
彭小满转头冲她乐,鼻尖笑出了层淡绯色:“我们没演!”
“你再说?你再说?你摸着你狗啃的小良心再说一个我听听?”扬手想打。
良心不值钱,彭小满无所谓地依言手扣上左胸腔,朗声:“我彭小满摸着良心说,我要是——”话尾突然戛然而止,顿了顿后急转话锋,耸了耸鼻子:“您、您灶上的绿豆汤快噗锅了吧?”
“哎哟。”老太太听完了一怔,继而手往大腿根上一拍,“哎哟哎哟哎哟!”
“您看谁让您急吼吼出门不记得关煤气灶!行了快回吧别把家烧了!”彭小满嚷嚷。
李鸢偏头看她着急忙慌地手擦着围裙,两脚开合咯噔咯噔就掉头下了楼。一面小跑起来一面念叨:“你小兔崽子不说我都忘了!行别嚷嚷了我先走了!”
“n_ain_ai您慢点儿!”李鸢低头嘱咐了一嗓,转头又问彭小满:“哎没拿伞吧?外头还下着呢。”
“没事儿,楼上外挂机遮阳棚暖气管子挡那么齐全,她属黄花鱼的,溜着边边回去一点都沾不s-hi她。”
“你一句话就给弄回去了你早怎么不说?”
彭小满蹲在地上仰脸冲他乐,裸着一口白牙:“刚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