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没上嘴啃桌子了。
“别啊。”彭小满顿了一下,放下书包回头冲他笑:“哦,你说那个blingbling的金星啊?我以为你说橙汁儿的那个呢。”
“……”
“我错了我的锅!我给你拿我给你拿。”
三四节有体育课,按规定可以不穿校服校裤。彭小满穿了件白色的薄T,前摆短,后摆长,肩上彩绘了一块儿披肩似的图案,像在身上扎了一条针织的黑色长衫。嘴巴上的创可贴昨儿见是黄的,今天换了俩粉的,也不知道谁给他买的,上头印了一水儿花里胡哨不成体统的什锦卡通图案。
后头游凯风的试卷正抄到压轴的一道等差数列,李鸢这种化繁求简的高级学霸,难得密密麻麻列了步骤,认真推倒了满满当当一整页纸的公式。游凯风琢磨自己个儿这水平多半也做不出来,随手瞎誊了俩似是而非的公式上去,齐活。
听前面俩人絮絮叨叨有动静,笔一撂,抬头看。
一眼就愣了。
“我——去。”
彭小满正漫不经心地把小提包里的保鲜盒子一样样儿拿出来,端端正正摆了李鸢满满一课桌。李鸢直直盯着盒子里花色繁多的小点心,吓坏,半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游凯风一嗓子把四下的老实坐着各干各的学生都给招起来了,三三俩俩探过头来一瞧,俱盯着李鸢的桌子“我去”出声。
“我说你今儿怎么生挺着怎么不吃早饭呢,合着有人把御膳都送你嘴跟前儿了靠!”游凯风伸了脖子去瞧,“哎,你家别是开点心铺子的吧?”
一边儿的缑钟齐把手里的一摞单词卡一合,瞧见桌上那金澄澄的一小盒,推了下黑框镜道,“哟,这不挞稞么?青北那边儿的名吃,做这玩意儿特别费功夫了。”
“是么?”李鸢伸手拿了个小的掰成两半,没留神掉了一手心酥脆的饼渣,背过去找游凯风要纸。
“有眼力。”彭小满冲缑钟齐打了个利索的响指,“一半槐树花馅儿,一半时竹笋鲜r_ou_馅儿的。”说罢又去指另外的几盒,“还有这个,绿豆兜,甜的,里头有红豆泥,那个是绩溪饼,咸的,里面是梅菜馅的有点儿辣,还有这个青团,豆沙的,那个是粉果,糯米皮里头有r_ou_和虾米。”
彭小满报菜名儿似的介绍完一通,冲李鸢拱手,戏精附体:“谢李少侠昨日仗义相助之恩!”
李鸢挺无语地虚抱拳回礼:“……彭少侠客气。不是你也太实诚了吧。”,抬着眼睛挑起了眉:“你家真是开点心铺子的?”
“我们家祖上数十代就没做生意的。”彭小满摇头,“我们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李鸢继续挑眉,看他眼皮上的那道细褶,“全是你n_ain_ai现做的?”
“动点脑子啊钻石大神,全现做那她一晚上别睡了。除了挞稞是昨晚炕的其余全是速冻的……哦对了对了!”转头又去掏抽屉肚的保温瓶,“绿豆汤!昨天真糊锅成干煸绿豆了,后来又添了一瓢水,可能有点儿糊味儿您凑合喝吧。”
说完冲李鸢抬了抬下巴,意思说,请吧少侠。
“……你这么富丽堂皇地摆一桌我害怕。”
“那我……我还得找人给您试个毒呗?”彭小满忍不住逗乐,“要吃不掉那就分啊!”彭小满两腿跨在椅子两边,撑着椅背站起身,朝后头几个同学招招手,“吃了的没吃的都过来尝点儿呗,那什么,苏起,周以庆!都过来随便拿吧,给李鸢留点儿够他吃就行。”
李鸢一听他要把苏起招过来,太阳x_u_e一抽,“啧”了一句来不及出声拦,便忙低头摸了摸脖子往里不自在地侧了侧身。
缑钟齐拿了个槐树花的挞稞,用手接着掉下来的饼渣,“我就尝尝这一个就行。”
周以庆扯着苏起的胳膊跨过拥挤的桌椅板凳过来,弓腰去瞧绿豆兜,挽了把耳边的头发对彭小满笑:“真给随便拿呀?”
她见彭小满笃定地点头首肯,便回头拽苏起上前,把她往李鸢眼跟前搡,“拿呗。”
苏起个儿矮,杏仁眼尖下颌,乌云云的黑发披散则过腰,扎成韧又柔顺的一条马尾则刚好撇在胸前,衬的身上的校服干净雪亮。她扯了扯周以庆的胳膊摇头,顶了下鼻梁上的椭圆镜片:“你别了,人家那是给李鸢的……”
周以庆听了转头去看李鸢,问他:“你吃的完么?”
李鸢摇头。
周以庆一拍手,“你看看!你男神都没说个不字你还矜持了。”
话音一落,除了苏起和李鸢本人,周遭一众包括彭小满在内,全心照不宣地嗤笑出了声儿,紧接着装模作样地抵着鼻尖,起哄着清起了嗓子。
“你你瞎说什么呢!”苏起生了颗小痣的鼻尖霎时扫上绯色,绕了把发尾,瞪着眼睛去掐周以庆腰上的软r_ou_。
“哎哎哎哎错错错我错了我错了姐!我嘴欠,你别掐我痒痒r_ou_行不?”周以庆后退着讨饶,缑钟齐顺势伸用手腕儿撑了一把她的腰:“小心。”
“你僵什么,还不好意思啦?”游凯风一脸戏谑的在李鸢脑袋后头小声言语,点了点桌子,“哎来那粉果儿分我两个!”
李鸢回头,拿起盒子转身往他桌子上一拍:“我僵你大爷僵。”
苏起喜欢李鸢,贼拉喜欢。
还据说打高一报道那时候就动了一颗少女芳心,但凡脸上长了俩r_ou_眼不是j-i眼的,都看的一清二白,连老班和课任老师都私下里把来龙去脉打听得门清。搁旁的学生身上,那是要“调座位请喝茶叫家长”一条龙服务到底的,可架不住俩当事人学习成绩优秀,品学兼佳,怎么看怎么金童玉女,怎么瞅怎么郎才女貌。佳话啊,绝配啊。
早谈晚谈都得谈,只要不影响学习那就睁只眼睛闭只眼呗,青春无悔嘛。既然连老班都抱着开通态度,那班里人就更把这俩当成了理应当的一对儿。但凡各科老师堂上点名连点着俩人,底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嬉笑着打流氓哨起哄的是一个跟一个。
续铭正班长身兼劳动委员,宠辱不惊出了名,都替他俩cao碎了颗红娘心,每天加起来拢共没一袋的垃圾,徇私安排俩人共同倒了一学期——你说这一人提一个垃圾袋儿角,迎风沐阳,并肩而行,简直是大写加粗的校园纯爱啊,一拍即合分分钟的事儿!
按说就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奈何李鸢这张破纸下面还挡了层毛玻璃,愣是众人皇帝不急太监急地一齐做媒拉纤儿捅了半年,手指头都快捅折了,就是不破。俩就这么互相不尴不尬,特没劲地不说不应着。
游凯风倒不止一次私下里问李鸢——哎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你纵看鹭洲一高有几个比得过苏起的?净端着个心如止水六根清净的清高架子跟谁呢你。你还别拿影响学习那套蒙我,你我不知道,天天打lū 都没给你跌出年级前五去。
李鸢通常不予回怼,只弓腰凑近游凯风鼻尖儿直笑。
跟你。
我就是有毛病,我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眼里教科书般的一汪柔情蜜意,演的真真儿的。
我其实喜欢的是你,特别喜欢,都两年了你都没看出来么,恩?
膈应得游凯风自此不提,闷头听了半个月《盛夏光年》。听陈信宏在耳机那头动情直吼,我不转弯,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第5章
蝉虫未鸣,但热的比往年早些。将将入夏的太阳,也直捷不收敛,恣睢随心地把地表映s_h_è 的光亮滚烫。y-in雨摇曳过境,回馈的一层稀薄的s-hi润水汽,顷刻也烘的了无踪迹。小姑娘们怕晒黑,躲进田径场东角一径香樟的荫里;男生被一记亮哨催下来跑一千二,躲不开推不掉,只能T恤兜头怕日头晃瞎了眼。
游凯风身上是件极s_ao包的Bape正版黑T,略收腰的样式裹的肚囊突出,胸口当间还设计了一个十分对称的圆形印花图案,生把自己打扮成了个靶子,看的人手痒,想拿他对准狙击。李鸢立在红胶跑道上,扯着领口前后扇风,一手在额上支了一顶简陋的“遮阳棚”,y-in影里的眉眼更显起棱深重。他上下瞅了游凯风一眼:“你一穿这件我就特想s_h_è 你。”
游凯风正低头系鞋,好险没一口热风呛顶了肺。他满脸挂着难言的惶然惊恐,赫然抬头瞪着李鸢:“你好好说话把话说全!”
“你一穿这件,我,就特想拿枪s_h_è 你。”
“哎。”松了口气儿。
“我下面那杆枪。”深藏功与名。
一臂的疙瘩顿时乍起,猛从地上蹦起来边边笑骂:“我靠,苏起知不知道你就是这么个四不着六人模狗样的臭流氓?”
“爱知道不知道。”
本来吧,鹭洲一高年年要和青弋八中抢那几个不多的重本上线名额。俩学校明面儿上摆个“明理笃学,合作共赢”的笑模样,私底下却一贯较劲儿着达线率。头几十年前就牵着根剪不断理还乱,命中宿敌似的羁绊。私立高中遍地开花的这几年则势头更盛,用愈战愈勇相杀相爱形容,不为过。
年前,教主任一耳朵听说青八停了高二至高三全部的音体美辅课,集中全部精力备战高考,尤怕跟不上趟儿,便也大手一挥紧随革命步伐,把辅科一一从鹭高的年级课表里摘了个干净,且美其名曰:实验x_ing微调。
也不知道是遭人举报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校里上月收了省委教育部下达的一纸通告。里头字句委婉,有理有据:二十一世纪的教育是全方面的教育,应当以培养创新思维为重点,关注个体,学生也理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其中体质教育密切联系学生身心健康,则更是一项不应该被忽视乃至私自省略的关键重点。巴拉巴拉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