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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去过片区的派出所,却被三言两语打发了。
她在C城没有亲人,放眼望过去,现在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也没有了。
她终于知道了翟天海做的是什么了——赌博。
一个月后,他们还是搬家了。翟天海输了比以往来说更多的钱,他卖掉了三室一厅,租了比以前更小的房子。
翟天海不再压抑自己了,他本来,就是骗婚。简历上的,只是他跟婚姻机构的一场合作罢了。
要不是看在林清手里握着赔偿金和单位房,他又如何会选择她呢?
林清走不掉了,她,还有何修远,被钉在了这个家里。
翟东南和何修远住到了一个屋里。
林清不再管翟天海,而翟天海也鲜少回家。
但他对翟东南的态度,是极其奇怪的。
他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看见了也只是谩骂和侮辱,踹几脚给几耳光是常事。
翟东南从不反抗,林清在旁也不会吭声。
就当她是做母亲的私心吧,她现在只能顾好自己跟何修远。
翟东南对何修远的态度也变了。
从何修远那次险些被踢到脾脏破裂后,翟东南便不再搭理他了。
他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生活机械的过着。
翟天海的恶x_ing随着时间一天天暴露无疑。
他会在半夜喝醉回家时,对林清拳打脚踢。
或者心血来潮,回家看见何修远,便凑上去仔细看看他的脸,翟天海总是嫌弃林清把何修远养的白白胖胖,他的不满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打一顿。
何修远挨打挨习惯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哭着叫妈妈了。
他还学会了如何保护旧伤口,使用哪种姿势挨打不会让自己太疼。
但不知道为什么,翟东南总是会在他挨打的时候出现,出现后也不说一句话,这时翟天海就会放过何修远,把怒气迁移到他的身上去。
等上了初一,何修远一点小时候的影子都看不出来了,他瘦了太多。
翟东南在读初三,他们这边是划片区接受义务教育,哪个小区的人,就在属于哪个小区的地方上中学。
两人之间不再对话,何修远上学也不会再跟着他。
他忙着学习,忙着每天回家看妈妈,看妈妈的旧伤口怎么样了,翟天海有没有再打她?
那天他回家时,翟天海正在跟林清争执。
翟天海又输钱了,很大一笔。
他在敲打林清,逼问赔偿金的下落。林清什么都不说,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
何修远回去的实在不是时候,翟天海转移了对象,他拎起啤酒瓶朝何修远的方向砸过来,何修远没有被砸到。
他被跟在后面的翟东南用手掌推开了。
翟东南躲闪不及,脸上被碎片割到,眉头与鼻梁间留下痕迹,差几厘米到眼睛的距离。
翟东南没给何修远说话的机会,他把这人推进了屋里,拿出钥匙反锁了门。
林清看见这边的状况还一愣,翟东南却顶着血走过来了。
这时他已经十五岁,身形修长,但大概从小营养量摄取不足,瘦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翟天海气急败坏,翟东南还未走近便又被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
这一下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林清目光里终究是带着不忍,心里十分崩溃,她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别...别再打他了。”
翟天海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把钱给我。”
林清哽咽着:“我真的没有钱了。”
翟天海不再跟她僵持,将林清狠狠往旁边一推,骂骂咧咧的进了屋里开始找存折。
不知道是她隐藏的太好,还是如她所说一般,家里真的干净的可以,翟天海什么也没找到。
翟天海抓狂的在家里打烂了许多东西,逼问着林清钱在哪里,林清始终摇着头不说话。
直到后来翟天海的电话响起,他的眼里才闪过了一丝恐惧。
他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家。
林清拿着钥匙开了门,何修远才被放了出来。他首先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翟东南。
后来林清费力的想把他抬起来,见何修远没动,她叫了声:“小远。”
何修远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算下来,何修远刚才毫发无伤,也应该是翟东南的功劳。
林清对翟东南这个孩子,存了几分愧疚的心思。
翟东南没有醒过来,林清打了急救电话。
直到后来医院的工作人员把他抬上支架后,林清才发现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让她对翟东南也开始有些害怕。
翟东南刚刚冲过来的衣服后面藏的是,一把刀。
何修远一言不发的坐在病床前,脑子里全是刚才翟东南流血的画面。
他跟翟东南已经很久,没有对过话了。
明明小时候,翟东南还愿意跟他说话的。
是自己从第一次知道翟天海的真实面孔之后,便下意识的开始排斥那个人的儿子。
他装作看不见游走在边缘的翟东南,他只有妈妈。
但他忘了,翟东南,妈妈都没有了。
翟东南只有自己。
而那时候的翟东南,其实很想再听他,像小时候一样,叫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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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过来了?”何修远盯着病床上的人,略带局促的问道。
翟东南望了望四周,他鼻梁处还贴了一块纱布,看的并不是很清楚,视线转到这边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何修远的轮廓,于是他把头侧向这边,专心的看着何修远。
何修远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交流,正巧这时林清缴完费用走了进来。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坐到凳子上,眼睛里带着倦意,开了口:“谢谢你。”
不言而喻,指的是他帮何修远挡过的啤酒瓶那件事。
翟东南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
大概实在是太瘦,他手臂看着有些骇人。林清的同情心作祟,“你...要吃点东西吗?”
翟东南不作声,但他实在是没了力气。
林清想了想,让何修远出了门买粥回来。
翟东南一勺一勺的安静喝着,何修远还坐在一旁看着他。
翟东南是因为他才受伤的。
医生说了,伤口不大,幸好没有砸到眼睛里,但会留下一点痕迹。
何修远心里愧疚不已,每天下课了便来医院看他。
林清帮他请了假,翟东南本想直接出院,却被医生按住了,大概是把林清当成了他的妈妈,医生的语气倍加责怪,全都是说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孩子的问题。
林清听在心里,一句都不吭。
几天后,三个人沉默的回家,翟东南一到家,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林清犹豫的叫住了他。
“一起,吃饭吧。”
不管生活再怎么难过,总还是要吃饭的。
翟东南没有拒绝。
林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开始对翟东南越发同情起来,她把心思放在了照顾这两个小孩的身上。而翟东南经过那次受伤后,也没有表现出多么排斥她的行为。
只是当她想问一些事情的时候,翟东南会不说话。这便是他拒绝的态度。
后来,她还是得到了答案。
在暑假的某一天,林清进了两人的房间,她只是想来帮何修远换一床被单,眼睛却望向了翟东南的床边。
林清cao心的毛病又出来了,翟东南的床,太乱了,床单的颜色泛旧,看上去皱巴巴的。
她拿起枕头,却被其他东西吸引住目光——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
翟东南的成绩如何她并不知晓,但翟天海从来没有过问,她刚开始还觉得父子俩相处诡异,但后来翟天海沉迷赌博,林清没法再得知其中的缘由。
她还以为这是翟东南记笔记的作业本,随手一翻,是一篇日记。
写日记的人字迹娟秀,林清捏着日记本,半天都没有松开手。
1992.4.12 晴
宝宝今天出生了,天海说是个儿子。我还没有见到他,生孩子真的太痛苦了。
对了,宝宝的名字叫翟东南。
林清握着日记本,理x_ing告诉她不能再看下去了,但长时间因为翟天海的打骂她也变得痛苦了起来,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林清往下翻——
1995.4.12 y-in
宝宝今天三岁了,天海说他要出去找工作了。从宝宝生下来之后,天海便一直呆在家里,我宽慰他没事,我也能赚钱。
天海说不行,要赚钱来养我们母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想掉泪。
1995.7.8 晴
翟天海骗了我。
1995.7.9 雨
凌晨,我想我还是要记下来一些事。
翟天海在外面有了女人,我们存的钱也被他拿走。
我现在该怎么办?
1995.7.15 晴
翟天海打了我。
宝宝哭的很大声,他用毛巾捂住了宝宝的脸,我很害怕,求求他把孩子放开。
他拿走了我们的结婚戒指。
1995.12.17 y-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