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被翟天海打了。
1996.3.5 晴
今天,翟天海又回来要钱了。我躲进了屋子里,宝宝还在外面。
翟天海拿着皮带打他,宝宝哭的很大声。
我很害怕。
他哭着叫“妈妈”。
我没有过去,我没有动。
我把门锁上了。
1997.4.12 雨
宝宝五岁了。
他常常躲在我的后面。
我想把他推远一点,叫他不要拖累我。
这个家太累了,我快受不了了。
1998.5.23 y-in
翟天海又回家了。
这次他输了十万,我不会拿钱给他的。
宝宝的手指都被他踩断了,他又拿着菜刀过来了。
我把他们都关在了门外。
他,和我的宝宝。
1999.3.20 晴
我的生日。
宝宝偷东西被抓住了。
他真的傻,竟然想到给我偷礼物。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2000.7.4 雨
宝宝进了医院,他被翟天海割到脖子。
我有点熬不住了。
2001.2.7 晴
宝宝又进了医院。
2001.2.9 雨
我要走了。
-
翟东南冷冷的靠在门口,面色不善。
“你在做什么?”
林清手里的笔记本如烫手山芋一般,被她扔在了地上。
他走了过来,何修远也才放学回来,看着林清的面色不对劲,担心的叫她:“怎么了妈妈?”
还没等翟东南靠近,林清抓住了他的手臂。
触手是让人觉得硬的骨头,硬的让人心口发疼。
“你...”林清她艰难的开口,“告诉我,你妈妈她,最后怎么了……?”
翟东南才十五岁,眼神里却沉甸甸的,仿似那些不幸的年月都被记录到了他的眼睛里。
林清从未见过他的妈妈,但她好像看见了当年的情景,看见了那个女人。
“她死了。”
林清听见翟东南平淡的说道。
第17章 第 17 章
何修远坐在林清身边,翟东南正对他们坐着。
林清瞧了好几眼翟东南,像是想勾勒出他身上有没有他母亲的影子,但知道的仅仅是通过日记里的几句话,少之甚少。
“你还想知道什么?”翟东南平视着她。
林清开了口,她的话里都带着隐忍的颤栗:“你母亲,并不是自然死亡,是吧?”
“是。”他点了点头。
林清继续问下去:“是不是...翟天海?”
翟东南没有回应,但他的眼神让林清死了心。
果然都是假的。
是她自己跳进了火坑,或者说,是她一步步,被翟天海这个太有心机的男人,诱哄着钻进套来。
翟天海的对象何其多啊,要那种,蠢一点的,对孩子有爱心的,爱幻想,追求稳定生活的女人。她碰巧被他选中,组了一个一家四口的美梦。
同样的,她也把何修远带进了火坑。
林清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她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更何况,何修远,翟东南的呢?
林清想到了那个死去的女人,她心中对她,连同对自己,都带着怜悯。
“不要担心。”翟东南像是看穿了她的心理活动,反而劝慰她。
林清笑的无力,他都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
翟东南似乎看了看一旁的何修远,他的话听起来有些幼稚,却又让人觉得坚定可靠:“你们会,走出这里的。”
林清想起了那把刀,她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翟东南。
这个孩子,也是太惨了。
他们几个之间,说不准谁更惨,但翟东南从小就被这样对待,才是真的毁了。
翟东南的想法被林清摸透。
“你不要想去做傻事。”她劝道。
翟东南不置可否,他头偏向一侧,似乎还在看谁。
林清往旁边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何修远趴在桌子上睡着的。
刚才两个人的对话迟迟不开始,何修远补了一天的课累的不行,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翟东南望过去的时候,眼底一片柔软。
林清也笑了,带点无奈。“真的是不管在哪儿,都睡的安稳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清投回目光,她有些关心眼前这个少年的成长。
在一起已经住了几年了,翟东南其实不算个讨喜的孩子。
他安静,不多话,也不多事。
翟东南似乎没想到林清会这么问,微微发愣。
随后简洁回道:“她...她给我留了钱。”
林清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翟东南小时候卧室里大箱大箱的泡面。
这要多大的打击,才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夜之间变成大人一般来接受生活的不幸?
没有新衣服,也没有新玩具。所有的吃穿用度,他都不在乎。
只要能,活着就好了。
活着,就像最低等的生物那般活着。
翟东南至少从小学开始,便啃了三年的白馒头,这种馒头最便宜。
何修远喜欢吃的千层酥,是他省了又省的钱凑出来的。
他为什么会对出现的这个小孩子如此在意?
翟东南静静的望着这个趴在桌上睡着的何修远。
林清还在问他,语气像一个大人般的关怀:“你还剩...多少?读书,够不够?”
翟东南没有回应。
他这么骄傲的孩子,是不会找人要一分钱的。
“我能挣钱。”过了很久,他才回答她的问题。
林清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的双手交叉握着,有些不安,也带着点局促。
“你...高中怎么打算的?”
翟东南望着睡着的何修远,眼睛都没眨,回道:“不上了。”
林清站起来,有些着急:“那怎么行!”
翟东南已经中考完了,义务教育的费用并不高,他尚能靠着母亲的钱支撑,那高中呢?
对他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穷,这个现状。能把他一辈子钉死在这个地方。同样,也别提什么知识改变命运的方式了。
命运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决定好的。
林清望了望他,内心很是挣扎。
她没理由要管这个孩子,她只要在这个家里,熬到把何修远送出去就行了。但知道了这些事情后,她太不愿意看到翟东南走上另一条路了。
她的触动,无非也与日记本里那个女人内心一样。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每个人爱的方式都不一样。
就像她理解那个女人为什么不阻止翟天海对孩子的施暴行为,因为无能为力。
但她在崩溃前,还是念着这个孩子,留了一笔钱给他。
她不知道翟东南有没有明白他妈妈的用意,但这本日记本存放的位置,她想翟东南应该是明白的。
感同身受就是个高级词汇,谁也用不了,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别人看得见的痛在表面,你自己才能完整的感受到,到底,心里,有多痛。
经历相似不造就感同身受,只是同病相怜而已。
就是这个时候,林清只是突然发现,她跟那个女人一样可怜罢了。
她做了一个决定,不知道她后来会不会后悔。
她看了看趴在一旁睡着的何修远,又把眼神投向坐在另一边的翟东南。
翟东南的眼神里,没有求救,也没有亲近她的意思。
但她知道,他也只是孩子,需要被呵护,疼爱。她如果还有一点能力,为什么不把他也带上呢?
林清主动的,拍了拍翟东南的手背。以一个长辈的姿态安抚他:“没事。”
“阿姨会照顾你的。”
-
林清开始兑现她的承诺。
翟天海这次是闯了大祸,出去躲了半个月还没回家,这给了林清时间。
翟东南拒绝了许多次,林清充耳不闻。
她每天叫他出来吃饭,做作业,饭后会拉着他跟何修远一起聊聊天。
翟东南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他有些手足无措。但他的样子,总算变得不那么y-in郁。
何修远母子俩再一次又进入了他的生活,真正的以家人的身份。
林清的想法很简单,她要把何修远和翟东南养大,等到羽翼丰满后,让他们能够逃离家庭的束缚,冲出去。
至于她,至于她自己,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能摆脱翟天海的。
翟天海这次欠了一大笔,没敢回家。
他们回家时偶尔还能看见外面蹲守着讨债的人,林清每次只是拉着孩子快速的进了门,遇到敲门来问的人,一概都不回应。
何修远的小话唠又开始恢复了。两人住一个房间里,他时不时就想找翟东南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