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则穿好军装,见沈湛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就明白了,道:“我去取。”说完,转身出去了。
沈湛看着陆正则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外头的传言,陆参谋长在南郊别墅养了个二姨太,宠到了骨子里什么的……除了他是男的,其余的竟一点错都没有。
第十七章
陆正则为沈湛取衣物时,正好撞见刚起床的端午。端午亲眼看着陆正则进了沈湛的房间,取了沈湛的衣物,再过一会,沈湛就穿着陆正则取的衣物从他房里出来了。
端午的嘴里顿时能塞进一颗鹅蛋。
沈湛今日起得晚了,就熬了一锅白粥,配一叠酱菜。他将白粥和酱菜端上桌后,神情自然地坐在陆正则对面吃早餐。
陆正则用过早餐就出门了,他一走,沈湛立刻把碗筷往桌上一放,高深莫测地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半晌都不说话。
端午见了早起的一幕,对沈湛与陆正则的关系产生了误会,在边上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如果你真不愿意,我们就跑吧。”
沈湛蹙起眉头道:“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端午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沈湛:“……”
他忽略脸上的隐隐作痛,纠正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在确认自己的想法后,沈湛叫了一名卫兵进屋道:“麻烦跑一趟陆府,问问少夫人,她几时有空,我想请她喝杯茶。”
赵三小姐答复得很快,上午约人,下午就应约了。虽说是沈湛主动约的人,但真正见面了,他却有些难以启齿。
赵三小姐主动问:“慎初的怀表你看了?”
沈湛道:“看了。”
赵三小姐问:“你心里是什么个想法?”
沈湛道:“比起我的想法,更重要的事您的想法,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赵三小姐笑道:“你和慎初的事情,怎么还来问我?”
沈湛道:“您是慎初的夫人,我必须尊重的您的想法。”
赵三小姐明白了:“原来你是在意这个。”
两人坐的地方是茶楼的二楼包厢,卫兵守在门外,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赵三小姐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讲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和慎初不是真的的夫妻,我们是好朋友。”
沈湛怔住了。
赵三小姐认真道:“你和慎初的事情,原本我是不该c-h-a手的,可慎初的x_ing子你也该知道些,这件事我不跟你挑明,他能在心里装上一辈子。你也别因此勉强自己,强摘的花不香,你要真对慎初没意思,这件事就当我没跟你讲过,你想怎么跟慎初处都行。”
赵三小姐说完,也不撮合沈湛和陆正则,提着包走了。
沈湛昨晚想了大半夜,加上今日的一个上午,一团乱麻的思绪早就理清了。他对陆正则……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陆正则对他太好了,有些好他知道,有些好他不知道,陆正则却从来不需要他知道。正是这份心意,令沈湛不得不正视这份感情,他想让陆正则如愿以偿。
原本沈湛是顾忌赵三小姐的,他不能为了成全陆正则的心意,令别人痛苦。谁知峰回路转,陆正则与赵三小姐并非真正的夫妻,如此,沈湛就能放手去做了。
当务之急,就是让陆正则明白,他可以对自己动手了!
沈湛有心成全陆正则,却在如何让陆正则就范上,犯了难题。
倘若沈湛主动提起,陆正则很有可能误会他是个随便的人,认为他与自己心中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形象违背,从而看轻他。可若是不主动提起,陆正则说不定真如赵三小姐所说,将念想一辈子藏在心底。
沈湛经过一番慎重思考,决定用暧昧而不失矜持的方式暗示陆正则。
献媚这种下等事,沈湛是决计不会做的,言语撩拨什么的,太轻薄,他不喜欢。两情相悦,眉目传情,才是上上之策。
沈湛回到别墅,将陆正则前几日找裁缝给他制的新衣拿出来换上,再将自己的长发仔仔细细地打理了一遍。
于是,等陆正则晚上回到别墅,见到的就是一身兰色长袍,恍如一株旷谷幽兰的沈湛。陆正则的第一个反应是……蹙眉。
“你就穿这些?”
沈湛心口不一道:“我不冷。”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陆正则直接对端午道:“上楼替你师父拿件衣服。”
端午是个有孝心的,不仅拿了棉衣,还把棉裤一起拿下来了。沈湛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棉衣棉裤,以圆滚滚的形象出现在餐桌前。
残酷的现实并不能磨灭他的意志。
用餐的时候,沈湛吃一口饭,瞅陆正则一眼,吃一口饭,瞅陆正则一眼。
近来,沈湛为了记住陆正则的脸,一有机会就盯着陆正则看,次数多了,陆正则对沈湛的目光就习以为常了。沈湛瞅了陆正则半晌,对方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沈湛耐不住了,故意轻咳两声,吸引了陆正则的目光。随后,他化身成了思凡逃下山的小尼姑,将陆正则当成那同逃下山的和尚,用一双盈盈如春水的双眸,欢喜又矜持地看着陆正则。
按照戏文里发展,小尼姑与和尚经过简单的试探后,就是“男有心来女有心,哪怕山高水又深”。
然而事实是……
陆正则并未看出沈湛眼神里的戏,报以一笑后,继续用餐。
沈湛的一口皓齿险些将筷子咬断。
陆正则吃过晚餐后,会上书房处理公务或是看会书,沈湛跟着陆正则一起进了书房,抱了一只靠枕倚在沙发上看陆正则看书。
作为朋友,陆正则无疑个是值得深交的对象,作为情人……沈湛朝着陆正则的方向无声地骂了一句:“木头。”
“眉目传情”是不成了,只能用言语暗示了。
沈湛捏着酥软的声音叫了一声:“慎初。”
陆正则从书本里抬起头,沈湛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别看书了,我们来聊天啊。”
陆正则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沈湛身边坐下,放松神情问:“聊什么?”
沈湛道:“我讲我的事情给你听?”
陆正则点头:“你说。”
沈湛想了想如何开头后,道:“我爹是教书的,学问好,长得也好,是远近出名的美男子。我娘是小户千金,做饭特别好吃,最拿手的是小馄饨,每次她包小馄饨,我就能吃一大碗。”
沈湛一提起吃,表情都生动起来了,陆正则看着他一副馋猫样,忍俊不禁。
沈湛继续道:“我小的时候,我爹很疼我,说我是他心口割下来的一块r_ou_。四岁的时候,我娘给我添了个弟弟,圆嘟嘟的像只小包子,我喜欢捏他的脸叫他小包子。弟弟出生以后,爹就渐渐不喜欢我了,他带着我和弟弟出门,弟弟总能在人群里准确地牵住他的手,可我好几次都跟着陌生人走了。八岁那年,爹得了重病,为了给他治病,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揭不开锅。我爹就说,卖掉一个孩子吧。”
沈湛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笑着问陆正则:“你猜猜,被卖的那个是谁?”
陆正则原本放松的神情已经消失了,他看着沈湛没有回答,他已经知道答案。
沈湛不需要陆正则回答,他说了答案:“是我。我爹跟我娘讲,把老大卖了,养那么大也是一只白眼狼。”
第十八章
有些事,沈湛是可以理解的。
家里揭不开锅,他是兄长,护着弟弟是应该的,何况他生得好看,价钱也能卖高些。可有些话,却化成了心中最尖锐的一根刺。
沈湛道:“小时候我认不出我爹的样子,我娘就会跟我爹讲,孩子还小,等大了就好了。我一直都认为,只要我长大就好了。直到进了戏班子,挨了师父的打,我才知道,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是有病的。世人都喜欢我这幅漂亮的皮囊,却讨厌住在里边的人。他们觉得我自认不凡,目中无人,可我不知道怎么治,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困惑又焦躁。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别人不一样,他一点都不想成为与众不同的人。
陆正则一直安静地听着,等沈湛说完这番话,他伸手抚上沈湛的头,用拇指一下下抚摸他的发丝,像是安抚一头暴躁的小狮子。
沈湛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所有感情的付出都是需要回报的,世上没有不求回报的感情,我愿意回报,可是没有人等我。”
他看着陆正则道:“你等等我,我可以做到的。”
陆正则抚摸着沈湛发丝的手停了下来,原本尚能维持平静的双目终于泛起了涟漪,他道:“不妨,我会一直等你。”
沈湛能清晰地感觉到流淌于自己血脉中的血液滚烫了起来,连同胸膛内跳动的心脏都失了频率,他一鼓作气,将手里的抱枕往边上一放,扑过去抱住陆正则,在他耳边道:“我愿你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如此直白的暗示,就是块榆木,也该开窍了。
陆正则伸出手,回抱住了沈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陆正则愣是没有其他动作。
沈湛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他看了眼窗外,今夜既不打雷也不下雨,只能推开陆正则道:“我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