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初放下手里的书,道:“是吗?等我身子好些了一定替你报仇。”
子衿将燕窝粥递到子青手中,一边收拾着书籍一边笑道:“王爷也是该出去走走了,在这阿房宫里都呆了将近两个月了,可别再闷出什么病来。奴婢听说,上林苑的风光极好,王爷可有兴致去看看?”
慕容初道:“白雪皑皑有什么可看的?怪冷的。”
子青一边轻轻吹着燕窝粥,一边笑道:“这王爷可不知道了。宫里的女眷们手巧的很,将一卷卷丝带折成各色花样系在树上,很是精巧。王爷可一定要去看看。”
慕容初笑着点了点头。吃着子青喂到嘴边的燕窝粥,疑惑道:“这不是血燕啊?小豆子没有把血燕拿回来吗?”
子青闻言脸色变得青白,慢慢低下头去。
子衿强笑道:“内务府的血燕没了,所以奴婢拿一般的燕窝煮了来。王爷先将就着喝些吧。等内务府将这个月的送来奴婢再给王爷煮些。”
子青听见,忙接口笑道:“正是呢。王爷放心。有姐姐在,哪怕您没有吃绪的那一天呢?”
慕容初何等聪慧,看着子衿子青的脸色,早已将事情猜着了七八分,于是笑道:“没什么。一般的也是好的。”
这一日下了天空放晴。阳光洒落,映衬得雪地银银闪闪,煞是动人。
慕容初命子衿拿了银狐貂皮披风,换了一身素白对襟缂丝长袍,松松绾了一个髻,就准备出门。这身打扮虽然素简,却有一股天资始然的自然韵味。慕容初本就长得雌雄莫辨,现银狐貂皮披风一裹,更添妩媚风流。这银狐的毛出的极好,又松又软,随着慕容初的气息盈盈摆动,煞是可爱。
子衿笑夸道:“王爷这身打扮真是连最美的美人也被比下去了。”
子青也在一旁惊艳的不住赞叹。慕容初假嗔的微微一瞪目:“不要贫嘴!”他的面相柔媚,这么一瞪,不但没有唬人的效果,反倒是瞪出了半嗔半怨的风情来。子青子衿一径失神。
慕容初只带了子青出门。本来子衿也要亲自跟来,只是阿房宫里仍有些杂事需要她处理,一时走不开。
慕容初不敢走远,只和子青来到了北苑附近,便不再往前,生怕遇上那个宫嫔,徒惹是非。
北苑处在上林苑的背面,依山傍水而建。上林苑是整个泽宫的御花园,围绕着偌大的太液湖。这里的风光果然极好,五彩缤纷的锦缎被宫婢们小巧的手折成各色花卉挂在树上,远远望去,就感觉春光依旧。一时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容国地处南方,甚少下雪,偶尔一阵小雪,便让慕容初等皇子皇女开心不已。记得那日,南国飘雪,天地落雪成白。慕容初拉着慕容宏要去堆雪人,结果不慎滑下了池。那时还小,不谙水性,只能在池里乱扑腾直喊救命。因为是偷溜出来的,并没带任何宫人,险些就没了性命。那时的慕容宏也是年幼,且初识水性,竟不顾一切的跳下冰冷刺骨的水里,将慕容初拉上来。
慕容宏和慕容初虽是保住一命,但慕容宏被寒气所侵,高烧不止,慕容初也是从此落下了畏寒的毛病。父皇慕容熙大怒,不仅牵连皇子宫里的宫人们被责打,慕容初自己也被罚禁足三月。
慕容初至今仍记得哥哥高烧不退时,自己害怕的拉着他的手,哥哥反忍痛安慰自己的样子。
忆及往事,慕容初心中那根最纤细的神经被触动。他眉眼含笑转过头,对子青道:“子青,我们来堆个雪人,好不好?”
子青是半大的孩子心性,玩心最重,哪有不答应的,一蹦一跳拾雪去了。
子青蹲下身子去堆累积雪。慕容初出声阻止道:“子青不要那地上的,我们只捡树梢上的雪来堆。那里的干净些。”
子青高声应道:“知道了。”说着,笑嘻嘻的跑到远处的树上去拾雪。
慕容初含着笑依依走近太液湖沿岸的万年松,想要伸手去收拾树梢上堆积的净雪,不想却被枝枝垂落的冰消迷住了眼。那一枝枝晶莹剔透的冰消垂挂在树梢上,折射出阳光耀眼的光芒,就像最上等的水晶一般闪烁夺目,流光溢彩。
慕容初仰着头,看得痴迷,不禁失神,往前走了几步,吱吱的踏雪之声,惊得上林苑的寒鸦嗖嗖飞起,树梢上的雪纷纷坠落,慕容初来不及闪躲,竟被下落的雪花迷了眼。
慕容初吃痛,慌张之下不由往后一退,不想竟踩到了旁边的苔石,积雪初化,那石头上又有青苔,前面便是太液湖,慕容初重心不稳,几乎要摔进太液湖里。
他心中惊恐,紧闭着眼,儿时痛苦的回忆,刹那间在脑海里闪过,慕容初害怕的打颤,心里暗暗惊道:“我命休矣!哥哥救我!”
第五章:百般避宠未解围(中)
过了许久,慕容初也没有感觉到池水的冰冷,反倒是有温温热热的气息淡淡地拂在脸上,就像四月的春风一般,温暖醉人。慕容初缓缓睁开眼,迎面却见一双漆黑如墨的瞳,正含笑看着自己。
那是慕容初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剪影。漆黑的瞳仁里,自己清瘦的身躯半倒在一个人的怀里,柔媚绝艳的脸苍白如雪。发簪脱落,满头黑发如瀑布般垂下,丝丝凌舞在寒风之中。宛若精灵一般,触动人心,不近真实。
慕容初竟别不开眼,痴痴地看着。他视线微微一动,瞥见自己原来是被一年轻男子侧身抱住了。那男子的笑如破春风,上等的银鼠貂皮披风里裹着一身玄黑色的繁纹广绣便服,头戴赤金簪冠,目光如炬,长身玉立,龙章凤姿,丰神郎澈,只是直直含着浅笑看着慕容初的脸。
慕容初心下大窘,脸色微红,从男子的怀里挣脱出来,后退了几步。
那男子含笑稍稍上前,慕容初窘得又后退了几步,男子清越的声音响起:“你是哪宫的妃嫔?怎么从未见过?”
慕容初更窘,红着脸道:“尊驾误会了。我是男子。”
那男子露出疑惑之色,似是不信,上前几步拉住慕容初的手,掂起他的下巴,迫使慕容初看着他。
慕容初大惊,却怎么也挣不开男子的手,正惶恐间,子青远远看见,慌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呵斥道:“大胆!你是何人?还不快放开你的手!不要命了!你可知道他是容国嘉辰王,当今梓童!”
那男子的疑惑之色更甚,不过到底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慕容初见这男子一身穿着打扮皆是不俗,怕是哪位王亲贵戚,不想轻易得罪了人,便对子青说道:“不得无礼。”又问那男子:“请问尊驾是?”慕容初一面问,一边打量着男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