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阮程明家里走回来几乎已经要让他脱力了。他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在桌上趴了好久。好不容易攒足了力气,才爬到自己的床上。脱衣服的时候发现裤子上有血迹,夏遥没有力气再下来处理这种事,只能叠了厚厚的一摞卫生纸垫在下面。
本来还能思考一些事情,后来也干脆放弃了,身体上的难受也因此得以被忽视。夏遥睡着了,睡着以后都是快乐的梦,让他不用考虑如何面对现在乱七八糟的现实。
突然大亮的光芒令他惊醒,两个室友回来了,不知道他在屋里,所以也没有顾忌的直接开灯了。看见夏遥在床上,面色有异,室友关心的询问他。夏遥只说是感冒了,他的嗓音让他们丝毫没有起疑,白若辰明天下午才回来。如果他在这里,夏遥觉得自己一定不可能这么轻易蒙混过关。
室友体贴的关上日光灯让他休息,只点着自己的桌灯。但是夏遥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他们都上床睡下了才踉跄着下来,去了一趟厕所。
身体还是很疼,后面的血也不确定是不是止了,可能还有点发烧,因为一会儿热一会冷。身上一层虚汗,很难受,但是他不敢去浴室。只要随便过去一个人撞到他看见他身上的样子,都足够让他万劫不复。
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夏遥侥幸地想着,也许睡一晚上,明天就都好了。
结果一直到下午白若辰回来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身后的伤口好像更严重了,夏遥不敢碰,疼的钻心。
白若辰趴在他床边试了试他的额温,其实温度不高,只是一直持续的低烧。整整两天,夏遥不敢进食,连水都不敢多喝。
白若辰试图说服他去医院,想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夏遥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去医院,但是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敢让人陪着他一起。白若辰见不能说服他,也就只能作罢。坐回他自己桌前,噼里啪啦的敲着他的键盘。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夏遥想,如果是陈慧秋打来的他就先不接。拿起来一看,是司图。
"夏遥?"
"嗯。"夏遥尽量不让自己说太多话。
"你怎么了?"司图却像知道什么一样的追问他。
"我没事。"夏遥不知道怎么回答司图。
司图那边似乎被他的声音吓到了,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是不是……"话说了一半停住,似乎是想了想才又接下去,"生病了?"
"嗯,有点发烧。"
"去医院吧。"
"等我好点儿了就去。"夏遥尽量用让人放心的语气答应着,司图那边应了一声,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也只是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挂断了电话。
周一的课上,阮程明没有见到夏遥。上周他才点过夏遥他们班的考勤,他犹豫了一下,又点了一次。情况有些惨淡,很多人缺勤。
"夏遥。"夏遥的名字在最后,没有人回答,阮程明又叫了一次。
"老师。"回答他的是一个叫白若辰的学生,"夏遥病了。"
阮程明不动声色的把考勤表合上:"明天把医院假条带来给我。"这一天阮程明的注意力都不太集中,夏遥生病,他也难辞其咎。
第二天下午的课,阮程明来的有点早,教室里空空荡荡的。过了一会儿,夏遥进来了,对上他的目光就迅速的低下头避开。小心的走到最后一排,在最外侧的位置坐下,趴在桌子上。教室里的学生越来越多,前排的位置差不多满了,不断有人要越过夏遥去他里面。夏遥站起来让了几次,阮程明看见他因为痛楚而攒在一起的眉心。
课间的时候夏遥又经历了一次这样的酷刑,后来索x_ing靠在桌边不动了,一直到上课才坐回去。阮程明在下课铃响的时候刚好完成讲学的内容,学生一哄而散,他在讲台上慢慢整理他的讲义。
夏遥站在一边没有动,一直在等人流散尽,白若辰过来问他能不能加入他们班里下午的聚会,夏遥笑着拒绝了。
教室里几乎空了他才背起书包往外走,他走不快,姿势也不顺畅。夏遥没想到阮程明还在,抬头的时候目光不及躲闪,被阮程明牢牢看住。
"老师。"夏遥叫了一声,笑了笑。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阮程明。
阮程明听到夏遥的声音,比他离开的那天好不了多少:"去医院了吗?"
"没有。"夏遥努力让自己听起来轻松一点,他不想让阮程明看出他的窘迫,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嘴角翘起来了,"已经没什么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阮程明推倒在旁边的座位里按住肩膀。夏遥脸色惨白,神经绷紧了,忍住不叫出声。
他今天站站坐坐都极为小心,这一下几乎跌落,对他来说负担太重了。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阮程明和夏遥对峙着。夏遥意外的坚持不服软,扑在他脸上的鼻息温度很高。半晌,阮程明松开他僵硬的肩膀。
夏遥还没来得及松开一直提在胸口的那口气,就被阮程明拖住胳膊拉起来。
"老师!"他被阮程明一路拉着到他办公室,坐在阮程明的座位里。坐下的时候没有特别疼,阮程明收了手里的力气。
办公室还有别的老师在,有些人被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目光扫过一眼又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夏遥不明所以,不知道阮程明想要干什么。
"你住哪一间寝室?"阮程明的语气恢复正常了,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把他狠狠的按在座位里的样子。
"室友他们出去了,没有人。"
"把钥匙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猪小妹:程明,夏遥好可怜哦……你不要就给我吧……
阮程明:……不行
猪小妹:……
阮程明:给你了我以后怎么办。
第20章 第二十章
阮程明回家把车开出来,然后到夏遥的寝室里,收拾了一些他的衣服装上。
夏遥的桌子很轻易就能辨别,上面摆放着一些东西他曾经见过夏遥用到。收拾的还算整齐,细微的地方乱着,堆着一些小东西。柜子里也很整齐,衣物都分开放好,阮程明很容易就收拾好了,装了一只手提包。
办公室里夏遥还像他走的时候那样坐着,连姿势都几乎没变过,依然躲避他的眼神,只在被他拉住胳膊或者做了别的什么事的时候表现出一点抗拒。
等到上车的时候,夏遥坚持不肯去后座,一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一路上他的后背都挺的笔直,右手握着车顶的手环,不敢放松。阮程明尽量把车开的稳一点,但是因为前车或者红绿灯,所以仍然难免会有颠簸。
车是开往医院方向的,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夏遥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气氛一直都是沉默。
他们去挂的科室人不算多,很快叫到夏遥,阮程明跟着他一起进去。
医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看着进来的两个人,有点不耐烦。
"你们谁有问题。"
夏遥踟蹰着应了一声,医生转向阮程明:"您回避一下?"
"我就在这。"阮程明声音冷硬,医生手里的笔在桌子上戳了两下,不强求他。
"老师。"夏遥小声的叫他,阮程明不为所动。
"裤子脱了趴那。"医生指挥着夏遥,一边往手上戴医用手套,"你什么问题。"
夏遥没说话,有些拘谨地趴在诊疗台上。比起身后被医生拨弄查看,阮程明就在一边注视着他这件事更让他难堪。
夏遥下面的伤有点出乎阮程明意料,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从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天了,夏遥竟然就这么一直硬扛着。
"哼。"医生口罩后面传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也不是年轻人了,做这种事不知道轻重吗?"他面对着夏遥,话却是说给阮程明听的。他在这个科室呆的时间不短,不是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病患。夏遥和阮程明在他眼里,自然轻易被贴上标签。
阮程明没有辩驳,夏遥却因为他的沉默更加自责。
他不想因为自己让阮程明遭到这种恶意的揣摩:"医生,不是那样的!是我……"
"把嘴闭上。"
阮程明态度强硬的打断他,不允许他说下去了。夏遥不再说话,但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起来吧。"医生放开他,不再对他们的关系多说什么。他并不是对这个群体怀抱恶意,只是有时候,见不得他们不自爱。刚才那一句多嘴,也只是因为看到夏遥身后凄惨的伤口才脱口而出的,已经有悖他的工作态度了,"只是看着比较夸张,有点化脓。"停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下次再弄成这样及时就医,别拖着小心感染。"
夏遥站起来整理衣服,那边医生正在开药。"先用两天药棉止血,然后换软膏,勤换药,消炎的口服,痊愈之前都进流食。"
阮程明拿着医生递过来的票据病历在门口等他,夏遥低着头跟着出去。
"你先去车上。"阮程明把钥匙递给夏遥。
阮程明取完药回到车里,沉默着发动车子。夏遥想说点什么,但是害怕一开口就无法控制。"老师。"果然,连他自己都能听见浓浓的鼻音,"对不起。"自尊和难堪,都抵不上阮程明因为他被旁人误会要让他来的难过。
"把安全带系好。"阮程明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