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桓舔了舔嘴角,天经地义:“你把阿阮赶走了,就替他陪我玩玩吧。”
筮情简直看不得他那个笑容,气到嘴唇发抖:“你真是……你疯了!”
“呵,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才对。”严桓盯着温泉上袅袅的热气,“你不想和我谈恋爱,也不愿和我上床,那你总缠着我干什么呢?你从皇城骗我和你执行任务,到了栾县又跟着我回家,你到底什么意思?还有现在,我来磨山院,你又找来,怎么,是方凌前辈让你来的?还是你怕我半夜迷路找不着家?师兄,你可省省吧,我已经二十多了,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你究竟把我当什么来看待?你的弟弟?还是你的儿子?无论什么都请适可而止。很不好意思,我没闲心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家庭游戏了。”
筮情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了,怔了片刻,喃喃道:“我没有……”
“你有没有都无所谓了!”严桓忽然敛起笑容,发了脾气,“我收回之前说的话,是我错了,不是闭口不谈以往就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永远躲不开过去。算我求你了,离我远点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对我好很烦人?”
筮情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想到严桓居然很讨厌他。
他呆了呆,想说什么,可张开嘴还没发出一个音来就被严桓粗暴地打断了。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你听不懂我的话?滚,我让你滚啊!”
筮情没见过严桓这么狰狞的表情,他几乎感受到了杀意。迟疑了两秒,他转身离开了。
严桓再也受不住,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跪在了地上。
头痛欲裂。严桓哆哆嗦嗦地跌进池子里,终于觉得温暖了一些。
天黑问他想不想知道答案……想啊,怎么不想。从他见到方凌之后,从他得知真相之后,他就很想知道,如果方凌的误会解开了,如果没有那个遗言缠着,筮情是否就愿意接受新的爱人呢?
可严桓很怕,既然方凌是开玩笑的,筮情也对前辈没那方面的感情,然而十多年来,这个无人可爱的人却一直对他的示爱无动于衷……这是不是也说明他对筮情真的没有吸引力呢?
到底答案是哪一个,到底是源于对承诺的坚守,还是源于本身就未动情,严桓不知道。
其实也是知道的,偏偏要装作不知道,偏偏忍不住问了出来。
真烦啊……
严桓闭上眼睛,忽然很厌恶身边所有的人,不只是筮情,他还厌恶天黑,厌恶严殊浅,厌恶顾余进,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自作主张地善待他?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关心他还喜欢喜欢筮情,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真他妈的……
严桓整个人都潜入水中,泪水变得似有若无了,他觉察到自己不可理喻的负面感情——是禁药的催化。
他浮出水面,恶狠狠地咬住手臂,痛感顺着胳膊攀爬到头皮,血腥的气味重新唤回了他的理智。
他愣愣地看着渗出血的伤口,反应过来,慌忙去帐内取了止血的药粉。严桓默默地坐在床上,嘴里是苦涩的滋味。
要说厌恶,还是最厌恶自己。其实谁都不怪,只怪他一个人陷在那份感情里,走不出来。
严桓摸出笛子,漫无目的,独自吹了一曲,明明是欢快的调子,硬是被他吹得虚弱无力。于是他又索然无味地放下手中乐器,灌了半瓶酒,倒在床上预备睡觉。
睡不着。
严桓辗转反侧,脑子里没想任何事,但就是精神抖擞没有困意。他无措地爬起来,扫了眼漏钟,还有两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
胃开始抽搐,他忽然记起自己还没吃上一顿饭。既然想起来了,他就坐不住了,严桓穿好剩余的还干爽的衣服,预备去觅食。
磨山院每个汤池都是独立的院落,他走过月亮门,被侧面的黑色人影吓了一跳。
那是筮情。
严桓难以置信,直直地盯了筮情一会儿,他很是想笑:“你有毛病?你在这,站了一晚上?”
筮情道:“我有话问你。”
严桓忽然感觉筮情不喜欢他也不无道理,他们的确不合适,他根本就不知道筮情的心里在想什么。无论他闹得多欢实,是吵是骂,对方似乎都不放在心上,吵过骂过,再见面,他依然平静如初,若无其事。
严桓于是也笑了笑:“我饿了,要去吃饭,有什么问题饭桌上说吧。”
唐兰天生少眠,严桓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看书。
“唐姐,借厨房用一下,还有食材,我烧个菜。”
“有求于我就知道叫姐了?”唐兰道,“让厨娘给你做吧,回去等着就行。”
唐兰自然看到了筮情,她只微微点了个头,没过多表示。阿阮还是告诉了她这位不速之客的来访,可既然是如玥公子的熟人,她也没有多盘问。
“别,不用麻烦人家了,这都睡着呢。要不是看你房间还亮着灯,我就不来问了。”严桓笑道,“厨房哪边走?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唐兰给他指了个方向:“不用。你小心点别把我宝贵的屋子炸了就行。”她实在怀疑如玥公子的家务水平。
“放心,谢了。”
严桓也不多讲究,准备做个蛋炒饭就打发自己的胃。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做了两人的份。
翻勺的时候,筮情忽然出手摁住了他:“胳膊怎么回事?”
严桓扫一眼已经凝固的伤口,无所谓道:“没事。别碰我。”
筮情:“……”
筮情道:“天一亮我就离开这里。”
严桓递给他一盘饭:“我还以为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呢。”
筮情无言以对。
严桓其实饿过了劲,慢条斯理吃了半份,他抬起头:“师兄要问我什么问题?”
筮情也放下盘子,顿了顿:“方凌他……是不是还活着?”
严桓:“……”
严桓一瞬间觉得所有事都很荒唐,是他熟悉的荒唐,又一次y-in差阳错,他呆呆地问道:“你,你不知道?你没和前辈见面?”
筮情很认真地摇头。
所有的线索都串在了一起,严桓口不择言的质问,天黑乱七八糟的关心,鹿鸣灵力异常的波动……他昨晚站了一夜,想了很多,已猜到了这个事实,所以此刻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想和方凌当面说两句。
本来被欺瞒那么久,他应该感到生气的,然而或许由于昨天的闹剧,他的愤怒已达到过顶峰,当下只感到精疲力尽,气不起来了。
严桓低下头,味同嚼蜡地咀嚼着,他昨晚问出那个问题,当然有部分原因是他以为筮情见过方凌了,可是…没想到…然而,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难道现在问,筮情的回答就会改变吗。他不喜欢,就是真不喜欢了,其实也没那么多似是而非。
再说,已经谈崩了……这不也正是他想要的结局。严桓不再想过去了,转而憧憬未来,正色道:“前辈没死,但r_ou_身毁了……具体你和他当面说吧。也用不着天亮就走,前辈肯定要为你饯别的。”
筮情默默看着他,良久“嗯”了一声。
严桓不再多说,专心致志地吃饭。
第30章 各奔东西
花店门口围了一圈人。
不知谁眼尖看到严桓,说了句“如玥公子回来了”,围观群众纷纷扭过头去,对严桓露出可怜惋惜怀疑冷漠等不一而足的表情。
严桓同筮情从磨山院离开后一路无话,此时愣了楞,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团团独自一人坐在店里,失魂落魄地抬头望着挤进来的桓桓哥。
严桓把大门关了,来到她面前:“怎么回事?”
团团平时是个机灵的小姑娘,此时却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怎么,说话颠三倒四。
严桓凝神听过,才明白事件起末。县里派了人来拿他,正好他不在,就把天黑抓去充数了。
他感到莫名其妙,才回来两天,他是什么都没做,无缘无故的,怎么就被当做犯人来对待了呢?可团团解释不出所以然。
在一旁隐着的方凌不得不开了口:“严桓,我看是你晨岛界的身份暴露了。”
严桓被他吓了一跳——方凌一般都只和天黑沟通,由后者转达他的意思,还是很少和他直接对话的。
好像同旁人的灵力沟通更加消耗他的精神。然而这次,他倒是很大方,看样子筮情和团团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严桓很恭敬地问道:“前辈还看到别的了吗?”
方凌道:“他们说不上是来抓人的,态度不算恶劣,带走天黑也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倒像是有求于你。我认为你也不用太紧张。”
“好,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县里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严桓摸了摸团团的头发,示意她留在这里别瞎跑,他没看筮情,直接出了门。
筮情犹豫了一下,也没提出同去的要求。
严桓走了,团团迷糊着自发上楼回了房。花厅内只剩下了筮情和方凌。
方凌覷着他的神情:“你……已经知道我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