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橙·分月的语气词,筮情向来当做耳旁风。几人已到密室门口,他立刻说道:“麻烦了,还需借老师一点灵力。”
橙·分月感觉今天的筮情依然是心如磐石,十分委屈地把灵力灌输进密室的门上。门内的灵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缓缓开启。
“你们进去吧。记好,至多待一个钟头。”橙·分月挥挥手,“我先回去赶图稿了。”
泪院的书馆分为密室和明室。出于对火灾问题预防的考量,密室采用了全封闭的白蜡油灯。灯火如豆,只有一些微黄的光芒,照明效果并不很好,导致整个密室笼罩在y-in沉灰暗的氛围里。
密室藏书不过二十本,全部放在精致的木盒里。
筮情快速地过了一遍木盒上的文字标签,目标明确地打开其中一个匣子,从里面掏出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纸质书来递给了严桓。
严桓挺久没摸过纸质的书籍了,但此刻根本不是感慨的时候。他翻开扉页,一目十行地速记起来。
筮情并不出声打扰他,只默默观察整个密室的布置,同上一次来这里时做了个比较。左数第二盏灯换了新的。右下角的木盒被打磨了一次。观察完毕,他又把最近要处理的事务在心中按轻重缓急排了一遍顺序。已经给妖绫请了赤老师。组内的训练计划可能需要调整。身份暴露的问题处理好了。从线人那得知的有关古籍的线索要深入调查一下。严桓的那个顾大哥也需要调查一下,还有最近殊浅和简单家的人走得挺近……殊浅应该没什么问题……
筮情想到这里,不由得把目光重新锁定在严桓身上。他上次看到他在酒馆出现真的很惊讶,在筮情的印象里,严桓除了去打工,几乎没出过门。即使打工,他也不会和雇主有多么亲密的接触。他总能很安静地找到事来做,养花、下棋、煮饭、泡茶……筮情甚至怀疑如果有足够的补给,他能躲在家里把一辈子都稳稳当当过完。
可是最近,筮情有时根本找不到严桓人在哪里。比如今天需要带他来书馆,还是在教室和他说的。按理说,严桓还这么年轻,活泼一点是好的,也的确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但不知为何,筮情心里有一丝不安。
他已经很忙了,巴不得身边的一切都不要有任何变动。老界主三番五次地叮嘱他照顾好严殊浅和严桓,他也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下来。他以为这件事很简单。殊浅虽然是不拘小节的x_ing格,大祸小祸时不时地就要闯一个,但她心里很明白是非大局,不会给筮情造成实质上的困扰。
更重要的是,她很愿意和筮情交流,有什么烦心事,筮情还没问呢,就吧啦吧啦崩豆子一样全说了。可严桓,平时就不怎么说话,更别说是倾诉心肠。他正常表现还好,一旦有了行为变化或者情绪波动,筮情实在是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而这孩子对他的感情,更加让筮情放不开手脚去进行贴心的交流。等严殊浅当上界主后,他们几个终究还是会分开的。筮情很清楚自己什么都给不了,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要做。但不闻不问的,是否太冷漠了呢?
可不冷漠的做法……
算了……还是让殊浅开导他吧。筮情乱糟糟地思考了一通,得出了毫无建设x_ing的结论。意识到严桓的目光停留在某一页上,很久没有挪开了,他开口问道:“怎么了?很难记吗?”
严桓低声回答:“有点。”
“不用勉强。记多少是多少。”
“没事,多看两遍就好了。还有多长时间?”严桓暗自咬了咬牙,他的头有点疼,但筮情很少交给他任务的……说什么也要完成。
严桓所看的这本书讲述的内容有关一种步法。作者先花费极多的笔墨强调了体术在实战中的重要x_ing毫不弱于异灵链,又花费更多的笔墨强调了体术中步法比拳法重要。这两部分废话连篇,叙述极其复杂冗长,但好在每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比较密切,严桓记起来并不算困难。
麻烦的是后面的步法口诀,作者将他自创的这种步法起名为“谁都抓不着”。严桓读到这个名字时心中就咯噔一下,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的口诀心法部分,文风大变,一扫之前的x_ing冷淡严谨学术风,用词随意大胆,相当口语化,而且这口诀越背越拗口,最后一看居然是首回文诗,且是顺口溜版本的回文诗。
严桓再怎么包容温和,尊重大师,此刻也不免腹诽了几句作者。这种口诀恐怕会令人走火入魔吧,这家伙到底是希望大家学习这个步法还是恐怕大家学了去啊?
他合上本子,扫了一眼作者大名——天黑请闭眼。
两人回到明室,筮情抬手收回了进密室前布置的幻术结界,又重新布置了另外一个。他拿出准备好的笔墨和布帛,严桓立刻接过来润笔研磨。
片刻后,筮情右手持笔,按严桓所述在布帛上誊写。偶尔有字不确定是哪个,严桓就要停顿下来解释,其实他觉得自己来写会更方便一点,但又怀疑手书的形式对筮情大概是有仪式感的,因此也未多说。
等一本书都抄录完毕,已到深夜。严桓觉得脑子里似乎有好多杂音,不停打断重启的输出方式实在太消耗精神了。筮情并没意识到他脸色不好,只沉默地盯着晾在空气中的帛书,似有心事。
严桓定了定神,自去泡茶润嗓子了。他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在退化,就算这本书很难记,但再长的书他都毫不含糊地背出来过,怎么这次会这么累呢?
难道是因为禁药?严桓心里是不愿多想的,宁可相信是由于此次夜深,他有些困了。再追究下去并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杀戮属x_ing本身就极其消耗精神力量,假如那药真的对大脑有损伤和影响,恐怕以后精神也要出现问题,那岂不是要藏不住私自炼药这件事了……
“今天辛苦你了。”筮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倒了杯茶浅尝一口,停顿片刻后意有所指道,“最近没怎么和大家一起吃饭……你和殊浅应该还经常见面吧,有什么事找不到我直接和她说也是一样的……”
严桓刚刚在想禁药的事,心里有鬼,几乎被吓到了。他完全没感受到筮情的欲语还休,飞快嗯了一声,打算就此遁走:“我,我先回去了。”
筮情觉得自己和这孩子果然交流不起来,还是靠殊浅吧。他点点头:“早点睡。”
严桓看他转身坐了回去,发现筮情的袖子有点脏了。好像是墨迹。他没细想,匆匆出了书馆,却也没急着离开,只靠在书馆外面的墙壁上,平复着心情。
很奇妙,如现在这样和他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严桓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安宁,会满足于他们“共处一个世界并有相遇过”,可一旦真的看到筮情了,他就时刻地要心慌意乱,想要拥抱,亲吻,甚至……占有那个人。
尤其最近,有点变本加厉的意思。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严桓很厌恶地想。
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然而反复告诫自己几遍后,他依然不受控制的,心思转回对方身上。这么晚了,把他一个人丢在书馆守夜有点过分吧。虽然独自熬夜对一个二十五的青年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事,严桓依然觉得怪可怜的。
要是睡着了被冻坏——他倒是从没看见过筮情生病——但万一呢。而且明天的早茶怎么办?严桓自动忽略了筮情经常出任务的事实,更强行忽略了真正感到孤独的是自己的事实。
总之,他揣着关爱筮情的心思又推开了书馆的门。
筮情不晓得严桓怎么又回来了,很惊讶地看着他。
严桓可能是真的有点困,刚才又严重消耗了记忆力,此刻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好沉默着。
筮情不知怎么回事,灵光一闪:“外面太黑了?”
“……”
“我送你?”筮情又道。
严桓觉得否认会把情况搞得更复杂,只好装模作样地回答:“不用……都后半夜了。”
筮情没再表示反对:“那行,那你……”他四处看看,斟酌了一下:“你坐那儿的大椅子。”
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跑,严桓放下心来,把椅子拖到筮情身边,蜷缩在上面,没一会就睡着了。彻底沉入梦乡前,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件事——筮情好像,要过生日了吧。
第4章 席间醉酒
赌神服装店。
严殊浅勾完图纸的最后一笔,扔下手头的东西,漫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她很满足地想到,这次的裙子是专门为简单媛设计的浅粉色蓬蓬裙,等做好了送给她,肯定会让她感动到哭泣。
想起那个始终怯生生的小姑娘,严殊浅不由得微笑起来。
严桓进店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姐那个洋溢着幸福和憧憬的笑容。
严殊浅很惊讶地看着来人:“小桓,你怎么来了?”除了开业庆祝的那天,严桓可是再没光临过她的小服装店。
“姐,”严桓没再深想那个笑容,“我来请教个问题,你能不能把衣服的袖子改窄一些?”
“改窄?”严殊浅问道,“现在这种宽袖子不方便吗?”
“嗯,有一点。”
“你过来我看看。”
严殊浅仔细看了针脚走向:“这个改起来不算太费事,你把要改的衣服拿到店里吧,过两天我有空了给你弄。”她有点纳闷地看着弟弟,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龟毛了,再说,这点破事用得着来店里说吗?在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