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量颀长,脖子以上被那帘荷叶蔽挡。
意识到雨仿佛陡然停了,小嘲月吃吃收下荷叶,抬眼仔细打量,打量那顺着翠绿叶片边缘,逐渐显露的容颜。
大雨骤停,乌云陡然消散,第一缕阳光洒落而下,铺展在他的如瀑青丝,晕染在他的如画面容。
就着那阳光,小嘲月的魂魄飞到了枯海荒山,呆痴得只剩躯壳。
他只极羡慕那日晖,可以那般温柔地触摸如此俊美的脸庞。
荷叶的清香绕鼻,路旁大树在风中婆娑。
男子似是怔了怔,而后低眉,对小嘲月勾唇一笑。
这一笑,寒冰乍破,雨后虹升。
小嘲月不明白这笑容的意思,许是撞了人的歉然,许是萍水相逢的礼数。
浅浅的,只像是竹蜻蜓在镜湖落足轻点。
没等到小嘲月反应,男子便对他淡淡点头,未留下只字片语,从他身旁绕过。
小嘲月仿佛被几道闪电会心一击,在原地呆愣了半天也没从这一击缓过神。
他好/色,而且好美/色,这点狼界所有的狼都知道。但饶是看过扶眉美貌的小嘲月仍是没有承受住这暴击——这他祖爷爷的才是天下第一美啊!
某狼觉得,他好像变心了。
“哎哟客官来小店坐坐吧!”一家酒楼的小二满面笑意,跑到呆痴了足足一炷香的小嘲月身边,肩上搭一块r-u黄色抹布,一边笑着一边溜嘴皮子,“小店的菜式乃是城中一绝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客官是外地人吧?在这儿站了这么久,我一瞧便知道您赶路累了!”
小嘲月堪堪回头看他,双眸又有了焦距,道:“啊?”
小二抬眼瞧见他额头上的白布条,惋惜道:“客官看来最近有什么亲人去世吧?不妨事,小店有出了名儿的茴香酒,那香味儿,保准和家里的一模一样!”
小嘲月仓皇地朝四面八方观望,发现早已没了方才那月白色的身影。
“客官,您找什么呢?”小二十分热心地贴上去。
小嘲月左顾右盼,一本正经道:“找我媳妇儿!”
小二一愣,眼珠在狭长的眼眶里转了转,道:“找是要找的,但饿着肚子也没那精力不是?客官您来小店点几个菜,吃饱了也更好找不是?”
小嘲月还在人群中寻摸,“我不饿。”
然而下一刻......
咕——
某狼一顿,恍若石像。
小二颇为得意,但仍小心开口:“嘿嘿,客官,您还说不饿呐?”
某狼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也未发生,问道:“你请我么?”
他虽未曾来过人界,但也知道吃饭要掏钱的道理。
小二十分机灵,忙上前道:“当然!当然是小的请您进去吃呀!”
他把“请”咬的尤其重,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将小嘲月往屋子里饮,突出这个“请”字的具体落施。
某狼端坐在酒楼的长条凳上,对着满篇的菜单子发怔,他倏地觉着,识字或许并非一无是处。
“客官,您,您拿反了......”小二谨小慎微地将菜单转了一个方向。
苌夕仔细端详拿正的菜单,觉着与倒着的样子并无不同,便拍到桌上,“咳咳,把你们店里好吃的都给我上上来。”
大掌一挥,让小二退下。
之前听师傅说人x_ingj-ian诈多疑,狡猾心机,今日看来还是有热心肠的。
不过倒也挺傻,居然请素未谋面的人吃饭?!
看来凡人都十分有钱。
嗯,以后得常来。
嘻嘻嘻!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
吃饱喝足的某狼被气势汹汹的壮汉吓了一激灵,只见那五大三粗的蛮汉lū 起袖子,满脸油垢,厉声吼道:“竟敢来这儿吃白食?小兔崽子你活腻了!”
小嘲月茫然无措地指向小二,“他说请我,给我付账的。”
“狗屁!”小二啐了口唾沫,狠狠道,“看你人模人样的,原来是来吃霸王餐的!赶快把钱交上来,不然绑你去见官!”
壮汉将菜刀咔的一声砸在桌上立着,扯开嗓大吼:“要不就去后院劈柴还债,狗杂种!”
小嘲月十分无辜,委屈地把嘴抿成一条线。
看来师傅说的是对的,人类就是狡猾j-ian诈的......哼,狗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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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的见面,并未多么如花似月般的美好,甚至有些不尽人意的仓促。
然却有一人,在痛苦思念中辗转了几百年,守着幽深空寂的海水快要等成枯骨,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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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王上!他进城了!”墨章火急火燎飞上天,找到正在布雨的沭炎。
“何时进的?”沭炎看似云淡风轻。
“就在方才!他从西门进来不——”
墨章喜极而泣,还想说什么,面前的神龙却霎时不见了踪影,“王上?咦?已经......下去了吗?”
☆、妖痞子(一)
“美人,你叫什么?今年多大?家住何处哇?”某狼笑容十分随和亲切,生怕露出饥渴本x_ing将人吓跑。
方才他险些被那劳什子酒楼的伙计大卸八块,千钧一发之际,多亏这本来消失的人突然出现,给了店家一锭银子,才化解了这场x_ing命攸关的危机。
不过,这人仿佛喜欢来去匆匆,留给人惊鸿一瞥之后,折身便走。
他所在的柜台离小嘲月的饭桌不远也不近,某狼瞥见他离去的月白色衣角,果断扒开众人追了上去。
开什么玩笑?既然撞了他小嘲月,就必须是他的人!
换言之,不管是人是妖是鬼是神,只要长得普天第一,就必须是他的人!
沭炎顿了脚步,回眸看他,淡淡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觉着你生得好看,心地又好!”心尖儿上的人,就是得夸,夸得天花乱坠,夸得魂魄出窍,夸得六亲不认(这狼的成语不是他师傅教的)。
某狼原形毕露,全然将“扶眉”二字忘到九霄云外。
沭炎轻轻挑眉,唇角微勾,道:“天底下这样想法的人多了去,难不成我都要带在身后,汇条大尾巴不成?”
他自然不会真不让他跟着,只是想用这句话将他噎住,然后让他悄悄跟着。
却不料小嘲月咧嘴一笑,冲他拍了拍胸脯,嘿嘿道:“带我一个便成,我比他们都好看!”
某人被反将一军,便没有再说话。于是小嘲月便光明正大地,尾随到了人家的府邸。
夜幕初至,月挂柳梢。
“你的衣裳被雨淋了个透,我府上暂时没有新料子,拿这套先换上罢。”沭炎从衣柜中取出一身丹红色的衣裳,放到小嘲月跟前。
某狼受宠若惊,其实他先前的蓝色衣衫的确在雨中s-hi得彻底,但吃过饭又追着这月白色的人到了住处,已然干了。
不过,美人还是心疼他,让他换了脏衣裳,穿得干净平整,还有一股衣香。这样想来,美人还是个爱体贴的,以后娶了得好好疼爱人家。
拿起衣衫抖了抖,眼前一亮,惊叹道:“真好看!”而后色/眯/眯看向那人,“美人,你平日也穿这身么?”
看他这肤白眉墨,气宇不凡,肯定衬丹红的颜色。
沭炎偏头,若有所思看他一眼,道:“这是我夫人的。”
小嘲月心里咯噔一千声,蓦然觉得方才嗅到的衣香荡然无存。
“夫,夫人?”他好不容易看上之人,竟已然娶了妻室?胸口莫名有一股沉闷感,吃吃道:“你......还有夫人啊?”
沭炎饶有兴致地勾了唇角,用对方之前夸赞他的话语自夸道:“正如你说的,我生得好看,心地又好,不该有夫人么?”
小嘲月明显一愣,讪笑道:“说,说得也有道理哈......”
沭炎见他跟被雪打霜披了的茄子一般,又淡淡补充一句:“他出远门了。”
某狼瞬间化身成打在人身上的j-i血,欢喜一蹦——美人独守空闺,定然空虚寂寞难耐,他的赢面又多了不少!
他一定要化身那愤愤展翅的苍鹰,待到时机成熟,一飞冲天直击云空!
沭炎装作没看到他欣喜若狂的神态,从木椅起身,悠悠道:“你便在这里换,我先出去。”
“等等。”小嘲月色心大开,又使了个心机,忙上前拽了他的袖子,道:“这衣裳我没穿过,不知道绳子扣子的系在何处,要不美人你留下,帮我一帮?”
好色又爱算计,他真是爱死自己了!
沭炎怔了怔,点头。
一炷香后,某狼的声音在屋子里绕梁回肠。
“我这肌理啊,那可是比女人的好了不止千百倍!”小嘲月三两下把自己剥了个精光,开始王婆卖瓜,享受肌理在烛光下的温暖颜色,“冲我这样貌,想嫁给我的人那是比天上的星星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