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问夫人,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告诉我,因为斑是个害怕寂寞的孩子。”
斑闭上了眼睛。
“到了现在……”
他挤出这短短一句话,声音嘶哑,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泉奈大人只是想将自己的力量留给您。他说过,您不会甘心永远屈居于那个人之下。而他想要他的眼睛能够见证您的胜利。”
斑久久地、久久地沉默着。
就在老人觉得今日斑仍然不会松口的时候,他听到了斑那毫无起伏的声音。
“那就做罢。”
宇智波火核发觉族中正涌动着某种莫名不安的气氛。
自从泉奈大人因伤而卧病在床之后,这种不安就开始慢慢发酵了。虽然对斑而言,泉奈只是他的需要保护的弟弟,但是对于宇智波一族而言,泉奈却是能将他们过分严厉而强悍的族长和一般的族人重新联系起来的重要纽带。即使是对于憧憬力量的一族而言,斑的力量也强得过分了,甚至有时会让人觉得他已经超出了“人”的限度。但是只要看到斑面对泉奈时候的表情,就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一个温柔的兄长。
如果能让族长对着自己露出一次那样的微笑的话,简直是立刻死掉也甘心啊——至少火核绝对听过族中的女忍发出过这样的感叹。
也就因此,在泉奈卧病之后,族中的气氛便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送到斑那里的公文一连许多天没有动过,最后还是以权作为首的几个家老站了出来,总算不致让宇智波家陷入无人主事的困境。
但在战事一路发展下去之后,斑的闭门不出便变得影响更为巨大了。如果没有宇智波斑的话,就算是素来强大的宇智波一族也无法直撄千手柱间的锋芒。反过来讲,贸然就这样离弃一直以来的重要雇主炎之国的话,宇智波一族作为忍者的名誉也会受损。家老们关起门来进行着仿佛没有止境的会议,但是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并没有人敢于离开族地奔赴战场。
之后的宇智波会怎么样呢?火核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作为忍者被养育长大,所受的教育就只是听从族中的命令。如果需要出战的话便披上盔甲奔赴战场,如果需要杀人的话便举起长刀,如果需要潜伏的话就脱去忍者的衣衫潜入人群——忍者便是这样忍耐着、遵循命令活下去的人,就像他们的父亲、他们父亲的父亲以及所有的先祖一样。
但这世道终究是在变化了。
在屋檐下人们开始慢慢谈论着:战争像是要结束了。这片土地上将只剩下一个大名,那之后的战火还能烧到何处呢?而没有战争的话,我们又要去哪里呢?
“那可是千手家的雇主啊。”
他的父亲坐在廊下,一面手里编着绳子一面慢吞吞地说。
“现在看来,也许当初应该答应和千手结盟的。”
“……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火核多少有些愤愤——当初斑大人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可并不是这个态度。但是他毕竟不能这样直接去指责父亲,因此只好什么也不说。
他的父亲低头看着手中的绳子,好像那绳子比什么都重要一样,久久才说一句:
“那时候谁能想到呢。”
于是火核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在炎之国大名切腹自尽的消息传来之前,泉奈就过世了。几乎所有的族人都去了他的葬礼,就连良久闭门不出的斑也来了。他裹在黑色的长袍里,似乎有些消瘦下去,仿佛已经不是火核记忆中的族长,而只是之前那个宇智波斑的一抹残影。
他站在泉奈的墓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最后一个亲人所处的方寸之地,那表情似乎拒斥着任何人的靠近一般。
“族长看起来好悲伤。”
火核听见身后有人低声说着。
“泉奈大人也是……好可怜。才不过二十四岁而已。”
“泉奈大人不在了话,斑大人一个人要怎么办才好呢……”
除了一两个家老上前表示了吊唁之意,并没有人敢于迈过那道无形的界限。宇智波的人都太过拙于言语了,火核想,但不说出来就没办法传达到的事情,一定也是有的。那时候,他们又要怎么办呢……
可惜那天直到最后,他也没能积攒起勇气走到斑的身边,说一点什么。
而不好的传言是在那之后慢慢传开的。
——泉奈大人的眼睛被挖去了。
——是斑大人下令这样做的。
——为了获得更大的瞳力,斑大人夺走了兄弟的眼睛。
没人确实地说出类似的话语,但是类似的传言却悄然在族人之间蔓延开来。有人也许会立刻斥责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但转过身却会悄声和亲近的人讨论着“那件事不会是真的罢”。
“那可是会引来灾祸的事啊。”火核的父亲忧心忡忡地说。
“哪有这样的道理。”
“凡是夺去亲人眼睛的人,没有一个得以善终。神明不会宽恕这样的事情啊……”
“这只是无聊的迷信。”火核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地道,“您要是在说那位做了同样的事情的前家老——他孤独终老难道不是因为没有一个人肯去照顾他吗?”
他的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不再说什么。
“而且,谁也没有证据,说斑大人做了那样的事情——”
“那就去用你的眼睛看看罢。你最近不是也长久没有去主宅了吗。”
“那是、那是因为——”
“我也希望斑大人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的父亲说着,又埋首于手中的绳子了。
最终第二天火核还是去了主宅那边。因为家老会议改了地点的缘故,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主宅了。而一旦缺少了往来的人,原本不大的房屋也显得分外空廓起来。火核忽然有一点后悔为什么没早一点来看看,但现在后悔也是没什么用处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