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应该在这里杀了你。”
阿修罗紧紧皱着眉头,他的眼睛中显出轻微的疯狂的迹象。
“我已经看了太多……太多次了。我的后裔们做出相同的选择。他们离弃兄长的后裔,重复地、延续着两族之间的厮杀,就仿佛他们身上流着的并不是一样的血脉,就仿佛话语永远传达不到,理解永远无法达成,想要保护的意愿永远背道而驰……现在想来,那就是弑杀了亲人的我,留在你们身上的诅咒吧。
“如果在这里将你杀死的话,一切是不是就能够结束了?”
柱间注视着他的先祖。
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只要稍加想象就感到可怖。如果杀了他就能结束这一切——那大概对阿修罗会是一种拯救吧。
但是……
“我们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地步。我已经找到了斑。我会问他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他想要的东西是正确的,那么我就和他一起去做……”柱间的表情不由变得柔软,“就像你试图追上你的兄长一样,斑也是我的天启。”
“如果他想要的东西是你无法认可的呢?”阿修罗冷冷地道。
柱间慎重地想了很久,才回答:
“我们的道路总会在某个点上相汇的。因为我和他一直都在盼望着同样的事情……就算是一时的分歧,最终也总能回到同样的道路上去的。”
阿修罗沉默了下来。他已经失望了太多次了,微渺的希望也早已磨灭成绝望,到了无法产生新的信任的力量的地步:他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但他终究是一个旁观者。
选择只握在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的手中。
“你回去吧。”
他转过了身,不再去看自己的后裔。
“小心一个黑色的影子。它叫‘黑绝’,没有强大的力量,却没办法从这个世界上消灭。它似乎在图谋着什么,始终徘徊在因陀罗和他的后裔的身边,鼓动着他们去做什么事情……然而等到我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黑绝’吗?多谢提醒。”
“别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阿修罗并没有再次回过头去,“如果你杀掉了斑,也不能保护你们所建立起来的一切。流过的血终究会酿成苦果流进你们的血脉里,就像我和兄长的后裔被诅咒着终日残杀一般……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要看到,你们所建立起来的国度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这句低语之后,梦境便失去了应有的分量。柱间急忙道:
“您没有什么要让我传的话吗?”
在逐渐崩解的梦境里,阿修罗回头瞥了柱间一眼。
“我爱他。可是现在说出来的话,也不过是一个谎言而已。”
他醒来的时候看见了斑。
过去的一夜几乎像是半生那样漫长。他要用上一些时候才能重拾回真实的实感,但在那之前,他初初张开眼睛,看见在熹微晨光中背向而坐的那个人影,便知道那是斑。
这认知像一点小小的火苗沉进他心里,温暖的、柔和的,就好像所有的言语和情绪都被这点温热熔成一枚小小的核,坠在他的心里,随着他的心脏搏动着。
他就这样注视着斑,想不起来去叫他一声。也忘记过了多久,斑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而回过头来。
他们的目光在朦胧的晨光中交汇了。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柱间说。
斑点了点头。那意思大约是——我也一样。
于是他将猝不及防的男人拉向自己。清晨的寒气随着另一具身体渗进来,但柱间并不在意,而将男人拉得更近一些、近到能够感觉到另一道心跳的声音切近地撞击着肋骨。
要说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不知道先去说哪一件好,多到声音艰涩地蜷成一团、躲进胸口深处,仿佛受到惊吓的小兽一样不肯探出头来。
但那些句子一早就在那里了。
在他俯瞰着木叶的村落的黎明和傍晚,行走在高天原的森林里、沉浸于昔日的梦境之时,在休憩的时候远望着那些在田里劳作的农人的时候,独自走着长长的、长长的道路去寻找友人的时候,甚至更早、更早之前,那些句子便已经深深地埋在他心底。
他曾经以为那是不用说明的。在他们之间有更强烈的纽带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一个切实可感、触手可及的梦想,一份从小时候便埋藏在心底的理想,村落,族人,守护的承诺。他曾经以为已经到手的这一切是再也不会变更的。
现在想来,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他久久地、久久地沉默着,而斑也并没有催促他。微茫的天光像是一袭灰色的单衣披在他们身上,仿佛将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外,这斗室便是世界了。柱间第一次升起这样的感觉:斑不会再次消失了。
“我忽然才想到,我像是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他诚恳地说,带着一点赧然和笨拙。
斑抬了抬眉毛。
“我以为你会先说那些更重要的事。”
“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柱间抗议着,看见斑的眼中掠过一抹明亮的笑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不想让这句话也变成一个谎言。你能想象到吗?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柱间一边说下去,一边握住了斑的手。
那并不是为了将他留下。
而是他们要一起向前走去了。
尾声
很久以后,当忍者们经过终结之谷的时候,仍然会向瀑布两侧的石像投去充满敬意的目光。如果恰好有刚刚升上下忍的学生随行,他们就会指点着那两座石像,讲起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在这里惊天动地的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