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是我无法对付的,于是想稳住木筏靠岸,结果还是没有保持好平衡,干脆自己跳进了水里,推着木筏上的背包和小满哥人工泊船。
“你说这是哪呢?”我问小满哥,后者抖抖毛,已经开始满地闻了,片刻之后盯住了一个方向。
看来那两人也是在这附近下船的?
我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皮筏,有些疑惑,但还是相信小满哥的鼻子不会错,它往这边看,肯定是人在这里的意思。
靠岸的地方沙丘矮了很多,走起来不算费劲,我们一人一狗偶尔停下来休息,也是因为我心疼小满哥。
小满哥实在太沉了,老子就是想抱都抱不动,就让它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最后它终于不想走了,坐在地上喘气。我看着小满哥的样子,决定不找了马上回去。
刚往回走了三步,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注意的那个方向,地平线的位置,似乎有一片什么东西在随风移动。
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我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枯死的芦苇丛。
原来小满哥不是要回去,是要领我往这走?难道阿飞他们到了这?可是我没有看到筏子也没看见脚印啊?他们怎么过来的?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因为我看到了那只皮筏——它就突兀地停在一个沙丘的顶端。
我过去摸了摸皮筏附近的沙地,还是s-hi润的,看来鬼河之前是直接流到这里,后来改了道。
难道屠教授是知道鬼河的流向,所以追上去坐顺风车吗?他们到底去了哪?
小满哥似乎也很疑惑,没再给我指出一个方向来,我摸摸它的脑袋,决定自己探索这一片芦苇,穿了一半之后,我的视线一下被吸引住了。
白色。
那一片白色的沙子那么突兀,好像突然被人抹了一道粉笔。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几乎瞬间就从芦苇中冲了出去。
可是那里除了白色的沙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白沙从芦苇的边界开始,一直往西边延伸,根本看不到头,似乎是这个界内的沙子本身发生了什么变异,而不是后来铺上去的。
我再次开始喊屠教授和阿飞的名字,喊了几声之后,小满哥忽然咬住了我的裤脚。
“怎么了?”我低头看它,发现它还是咬着我的裤脚不放,往芦苇的方向使劲,似乎是想让我远离目前站的地方。
我没动,小满哥就松开口小跑了起来,直蹿到了对面一个小沙丘,然后开始冲着四周的空气狂吠。
我几乎没听小满哥这样叫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吹狗哨也不管用,它叫的声音更大了。
传说古潼京是个让人神经错乱的地方,我一点事都没有,倒是小满哥先疯了?妈的,爷爷我对不起你,世界上遛狗的公园那么多,老子干嘛要来这啊?
刚往小满哥的方向移动了几步,我就觉得脚下感觉不对,沙子似乎在震动,仔细一看起了一身的白毛汗:狗 r-i的沙子真的在动!
我第一个反应是这又是幻觉,沙丘怎么可能活过来?一圈圈起伏的纹路像下面有个几十米宽的怪物在大喘气,如果从空中往下看,这片白沙肯定跟煮沸的开水一样热闹。
随后我动都不敢动了,因为我看到小满哥的身后,出现了一条黑色卷曲的东西,极快地舞动了一下后,又不见了。
我急得叫小满哥回来,它却看了眼我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往芦苇丛里跑去。
丫跑得太快了,刚刚跟我走时那一副要累死的样,难道是装的吗?
我眼看自己的狗变成了一个小点,听到它又在那边狂吠不止,没有办法,自己也往那个方向跑,想把小满哥安抚住,没想到刚冲了两步就一个狗吃屎跌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太莫名其妙了,我立刻一个打挺把自己翻过来,以为受到了袭击,却看到自己的脚腕上,挂着一只干枯的粽子手。
我立即反手抽出大白狗腿往那只手上砍去,竟然像砍在石头上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只好两只手使劲去扯想把自己的脚解放出来,没想到肩膀上忽然一沉,似乎被一股大力扯住了后背。
我下意识护住自己的颈部,也亏了这个锻炼而出的下意识,才没有被第二只更大的“粽子手”直接勒死,但是我的动作已经被封住了,一秒钟内从上到下都被缠得死紧,根本没有再次发力的余地,只能一只手夹在“粽子手”和自己脖子之间,防止缺氧。
同时天旋地转,我头朝下就被扯进了沙土之中,一边闭气一边伸开手想为自己减减速,可惜毫无用处,大白狗腿也不得不脱手了。
我什么都看不清,感觉自己以非常惊人的速度下沉,胸口被沙子压得近乎窒息,忽然脑袋一疼,似乎撞到了沙子里什么坚硬的东西。
那块坚硬正擦在我脸附近,我赶紧弓起身子,试图在被拖走之前用胳肢窝夹住这一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好找回主动权,又失败了。
但也是这一停,让我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一块断裂的石碑,似乎是水泥的材质,上面写着两个字“廿四”。
这是我最后看到的景象。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脑袋都要涨得爆炸了,脚腕生疼,竟然是给倒吊着的,好容易拼着意志力睁开眼,差点又以为自己在幻觉里。
一股淡淡的绿色光环绕在我的四周,带着诡异的美感,映出盘根错节的无数“触手”。巨大的黑色空间中,无数和我相似的倒吊人,密密麻麻跟挂腊r_ou_一样,几乎头碰头地挨在一起。
借着磷光,我再次看了一遍四周,竟然十分想笑。
这是个老朋友了,一棵九头蛇柏。
但是这棵比我在山东见到的那棵要大太多倍,光从高度上就没法比,脚下起码得有三层楼,连割断藤蔓跳下去都不可能了。
我安慰自己倒吊着脑充血更容易想出逃脱的办法,而且这种树没能力直接杀人,我还有得是时间慢慢来。
看来小满哥真是条j-i贼的狗,能进能退,它知道沙子地下的东西是听声辨位后,就想提醒我,可惜我没有明白它的意思。
小满哥不会抛弃我的,它肯定出去求救了。
我苦笑了一下,以前生死关头我总想找个可以依托的“人”,如今是指望一条狗,什么时候我能真正靠我自己了,也许就不会再这么惨了。
不过我没多感慨,而是在能最大限度保持体力的情况下,每隔一段时间,就试着挣脱缠在脖子上的藤蔓。
这是一个错误,我被拽下来的过程身上衣服已经被划破了,内口袋全变成了外口袋,稍一用力,装着的东西就全掉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闷油瓶给我的铃铛就这么摔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个转。我气得咬牙,眼看着它撞到了下面的树枝上,卡在了一个凹陷处。
这下无论如何我也得挣开了,闷油瓶的铃铛说什么也不能丢,我不管不顾地拽出了自己的手,皮都差点脱了一层,全是血。
两只手活动方便多了,我赶紧继续扯身上的藤蔓,但是树似乎一下活了过来,像追逐血的气味似的,嗖嗖嗖伸出很多条软一点的枝条,把我缠得一动都不能动了。
全身上下只剩眼睛还能转,我哀叹一声,心道每次都觉得死不了,这回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我绝望地盯着那只铃铛,发现它自己动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吴邪的记录——做梦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铃铛真的在轻微地抖动,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cao纵,只是频率越来越低,最后停止了。
下一刻,铃铛里面钻出了一只怪异的虫子。
这是什么玩意?铃铛里封着的不是琥珀吗?它活了?
我怀疑自己又出现了幻觉:那只虫子拍拍翅膀飞了起来,很快融进了黑暗中,好像没存在过一样。
随即我的心沉了一下——不是幻觉。虽然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虫子,响起的这个声音我却认了出来。
这是青铜铃铛的声音。
非常弱,但是清清楚楚,正是随着那只虫子的动作响起来的。在布满荧光的场所里响起的铃音,没有给我恐怖的感觉,恰恰相反,竟然让人觉得安静。我心中的焦虑和身上的疼痛,在这一刻一下少了大半。
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一边昏昏沉沉,一边咬紧牙关。不管在什么环境下,让人睡过去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即使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大脑。
睡眠有时意味着身体的疲劳度到了极限,有时意味着精神上的负荷到了极限,任何一种情况,睡过去的结果都可能是永远不再醒来。
我还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事,那么多没有实现的心愿,我不能够死在这里。
我忍住向谁求救的想法,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想办法,我要想办法。
事实证明人不是任何时候都有办法的,也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报,就像我做了那么多计划,如果死在这里,也是前功尽弃。
白费力气,我的挣扎是白费力气,我一开始就不该那么莽撞,只带了一条狗就进入这个鬼地方,我起码应该等剩下的人组好一个队伍。也许我昨天就不该刺激阿飞,也许我应该提早跟屠教授打好招呼——我有那么多机会,我全部都错过了。
我后悔吗?实话说,我不知道。
黑暗中,时间很快失去了概念,一开始我做了很多怪梦,我梦见了胖子,梦见了闷油瓶,梦见了我的三叔,所有人都跟我说了一些什么,但是我没听懂,他们似乎跟我用的不是一种语言,偶尔猛地醒过来,我还会惊讶自己为什么被倒吊着。
然后口渴和饥饿让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对现实的感知也越来越差,梦和现实的区分度,就是我有没有大头朝下。
这其实还是蛮讽刺的,但是很好用,如果我没被吊着,那我肯定在做梦。
这个想法持续了很久,所以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平躺着的时候,我心中“哦”了一下——又在做梦。
几天了呢?三天?四天?五天?既然我还没死,那大概还不到五天吧。
我吸了一口气,这回的“梦”感觉真实度高了很多:手腕脚腕的伤口结痂之后的瘙痒很明显,后背和脖子上的伤口也刺得一跳一跳,唯一舒服的是,嘴唇竟然不干。
这个梦里我是有水喝的,这是我唯一的想法。可能是渴望太过强烈,我居然说出了一个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