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浆千年酿
赵公明将玉钟送到兜率宫前,在殿外踌躇了许久,然后将玉钟递给童子,在兜率宫的长阶前叩了三个头,起身,转头,离去。
通天是晓得的,也没有吩咐童子去打开那个门,长叹一口气,将玉钟放在手上把玩。
很简单的一个杯子的式样。通天像是想起了什么:“收只青牛精而已…何苦还要兄长跑一趟。着下头看牛的童子将他牵来就是。”
老子却已起身,道:“那圈子是化胡为佛拿来的。”他说的轻松,通天也不好执着。
总是轻而易举地淡化所有,包括封神,包括化胡为佛,包括如今的西行人。也许…真的不算什么吧。
通天想,这个兄长看懂了太多的天机,太会顺应天命,太知道天命所归。
罢了。
是他执念太深吗?执念在他所应轻视的蝼蚁身上。
通天道:“我去灵山一趟,想来他有些不想与公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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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想,他自下界以来来灵山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比过往些年加起来的还多。
多到门外扫着长阶的小沙弥都见到他不会被吓到扔掉手上的扫帚,而是致礼道:“见过圣人,我佛久候。”
通天道:“你若是求去太上的炉里炼一遭弄个老害病眼来,就去罢。”
那小沙弥一身灰扑扑的僧袍看起来甚是符合佛家的风范,通天瞥他一眼开始走,小沙弥扔了扫帚跟上,通天笑道:“和你皮似的。”
多宝道:“不,我分明是个白的。”
通天睨他一眼:“那是脏得不成样子,那个看出你是灰的白的。”
他摊开手掌,暖玉做的酒杯放在他手心:“玉钟。”
“师尊。”他一叫,通天脚步一顿,他自然而然走到了通天前面为他引路:“自函谷关后入轮回,于菩提树下涅槃,至灵山便种下,至今未敢开封。”
“陈旧封印,不开作何?”通天从善如流,跟着他走到后山,后山很静。
“我都忘了埋在哪里了……”多宝道,“我若是说请师尊来喝酒的,送师尊一个酒杯,师尊信么?”
通天走到一处,足尖一点,道:“是此处罢?”
那是一棵参天树下,日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缝隙碎碎地洒到通天身上,多宝道:“不记得了,约莫是罢。”
“酒还是酿在树下比较好,”通天道,“当年我和太一在桃花树下酿…哦,原来是这个。”
通天忽然明白了多宝的意思,玉钟,玉钟,东皇钟。
多宝道:“这酒,师尊还开不开?”
通天笑道:“你佛门不是戒酒来着吗?酒,还是等不久之后,故人归来,共醉一场罢。”
“这酒已经酿了千年了”多宝道,“师尊总是和我说,酒,历年愈久愈醇香。”
通天负手而立:“从前总以为是酒的特x_ing才如此,如今倒是不那么认为了。”
多宝恭敬地站在他身后,恍若当年那个谦和的弟子:“愿闻师尊见解。”
通天缓缓地走了两步,绕着树下转了一个圈,道:“不过是历年久了,舍不得了。”
谁舍不得了谁?
诛仙剑阵前他以为的决裂,时间不过千百年又开始和好,他有的时候会以为他只是在做一个长长的梦。就像他执意要去干涉元始的封神,鸿钧给了他一杯酒让他沉沉地睡去,一梦百余年,梦醒之后紫霄宫还是紫霄宫,三十三重天还是三十三重天,可是下界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们是圣人,应该无情无欲,心中只有大道。
可是偏偏兄弟情深,偏偏有喜怒哀乐,偏偏会将彼此牵挂在心中。
通天第一次对大道产生了迷茫,他无数次地怀疑天道,却不曾质疑大道。
孕育了天道,孕育了三千魔神的大道啊。
我怎么忘了,连天道都是大道演化的,这天道是大道的意志啊。
我道心坚定,何苦难我?
灵山的天空是如洗的蓝,一点乌乌的云像一个小小的霉点。
那么不引人注目。
又那么碍眼。
多宝道:“师尊还记得么,那天在三清观里。”
通天想起蚩尤的癫狂,蹙眉:“我只是好奇,祖巫怎么会在人世间作为道教三皇的附庸出现。”
“因为愿力啊。”多宝道,“人族是天地间的主角,平心当年想出了这么一个招而已。不过,我却听到一些词,‘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通天道:“所以蚩尤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在三皇观里养伤,为的就是人间的信仰?”
他想起女娲造人成圣时的祥云瑞霭昊光万丈,想起那个新生的种族在圣人面前匍匐着,带着对母亲的濡慕,看着飞去三十三重天的女娲,喊她圣母娘娘。
人族很脆弱啊。
可是强大的妖族曾经遍布洪荒也迷惘,强健的巫族曾经称霸大地也彷徨。
可是人族从来不曾灭亡。
人族那么弱小,生命那么短暂,他们的一生不过是通天一个睁眼眨眼闭关的时间,可他们在洪荒大地上繁衍生息。
通天忽然想起,他们一族,只有三个人。
可是还是到了现在了呢。
通天忽然想,总要有个人先退步的。
元始与通天之间,通天选择了退一步。
树下的道人忽然笑开,想起当年昆仑山的时候,下山闭关论道法宝,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也这么过来了。元始偶尔训斥地过了,不许通天下山去,通天会高高地抬着下颌,连应也不应一声。
后来两人拂袖双双离开。
后来再一次见面,通天弯着眼睛上去扯扯元始的袖子叫一声哥哥。
元始嫌弃地看他一眼,却从来没有把袖子拿出来,说:“走,我带你下山历练。”
“愿力不多”通天忽然道,“这是甚么缘故?”
“只有帝王才能祭祀,故而凋零得很。”多宝道,“让陆压去东胜神州显几回神迹,就会鼎盛的,私祭也好,旁的也罢。总要有东西抵消了业力的。”
多宝道:“东皇的元神怕是还在招妖幡里温养,想来还要寻女娲圣人了。”
通天脚步一顿,心念一动,道:
“不”
“她已经下了三十三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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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儿已长成
通天感受到女娲已下界,便下了灵山,去了不周山脚下。
不周山早就被共工撞塌,那个时候女娲早就已经成圣,在三十三重天无悲无喜地活着。
她下界,可悲地找不到曾经自己踏足过眷恋过的土地,她曾经的洞府,曾经的家。
可她还是执着地来了这里。
不是女娲多眷恋这块故土,而是因为伏羲在那里。
伏羲在的地方,才是她女娲的家。
伏羲琴响在不周山,在千百年之后。无数人去了又来,三清在这里与他论道,二皇在这里与他谈笑,无数妖族怀着仰慕的神情看他,喊他:伏羲神。
但他牵挂的,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女娲的容貌千年未变,眉目顾盼之间是冷山凝玉聚成的光辉,而见到伏羲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就生动起来。
她唤:“哥哥。”
伏羲站起身来,向她走近,却再也叫不出一声妹妹来。
你身为圣人,是大道的圣人,你我再有牵连,会连累你的,女娲。
同样的事面前,伏羲早就看透。可如今同样看透,他们也选择了不同的做法。伏羲选择退避,通天选择质疑。
天,你要与我为难。
那就为难罢。
“女娲。”通天出现刚好化解了这一个尴尬,“师尊如何让你下了三十三重天?”
女娲道:“哥哥自火云洞出,我心中开心得很,特地求了道祖前来看望。又因近年间,天地y-in阳交泰之气渐渐紊乱,故而下界来看。”
通天显然不认为道祖会为了让女娲来看哥哥而特地放女娲下来,于是问道:“y-in阳交泰之气?”
“西行人有一难叫个女儿国的,你知道么?”伏羲道,“想来是这类,我说的可是?”
女娲对伏羲笑得好若春花:“哥哥说得对。”
通天开个玩笑道:“我还以为是男|女之事紊乱了呢。”
女娲讶异地看他一眼:“旁人说这话我倒不怪异,师兄说这话却好没道理。师兄若说妖族、巫族、人族有男女y-in阳也就罢了。师兄说这话就是将男定为阳,女定为y-in,男|女之事才是y-in阳交泰和合。却不知师兄你这至清之气,本就不分男女,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