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当如何
禺谷,日落之地。太阳升自旸谷,落归禺谷,这地方,陆压曾经多么熟悉。最后,他死在了这里。
陆压忽然想起为了寻找眼前之人,化身大日如来,在乌巢之下守候了千百年,等他西行,眉目如旧,却再也不是他。
他如今回来了,如雪的白衣换成了绛红的袈裟,眉目不惊,站在他的对立面,陆压却言语晦涩地说不出一句苛责。
他只不过是他小时候顺手救下的孩子罢了。
与他有什么情分?反而是他欠的他。
陆压将这局面看的多少透彻,在他耳边低低笑开:“若输了,你会后悔吗?”
后悔在如今陪我葬身火海。
火苗吞噬着他,他的温度烫的灼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失败。
如今也是,若仍然还要相爱一场,我也愿如飞蛾扑向火光。
—
帝俊的面色很难看。
太一仍然在昏睡中,不日醒来。
“你打算去哪里?”通天问,“女娲宫里…”
“太阳星。”他打断。
他要回到最初的地方,最初的最初,没有天庭,没有那么多是非恩怨,他二人在扶桑树下互相照顾,也可以活得很好。
“太y-in星那里,烦你多照看些。”通天道,“现在就走?”
“陆压死在禺谷。”帝俊道,“通天圣人,有没有兴致和我解释一下?”
通天沉默,元始道:“这世上最难逃的就是情之一字,最难逃的劫难,便是人劫。他逃不过,就去了轮回。”
“轮回?”帝俊冷笑,“三足金乌能入轮回?早就成了尘土罢!天道,天道好轮回啊!”
“是。”原始只回了一个字,然后道,“情有千千劫,你莫被自己网罗了去。”
“这句话,我同样赠你。”帝俊弯腰抱起太一,“圣人陷的,未必有我浅。”
通天转头看他冰雪肃容的兄长,仿佛高坐九天。
元始没有回答。
帝俊离去,说了一句:“来日圣人合卺礼成,某定来观看。”
“好。”元始道。
通天想要开口,元始道:“你那徒弟醒了,去看他吧。”
通天一腔话只能埋藏在心里。
孙悟空已经醒来,呆坐在桌前,见他来,问:“你是谁?”
通天叹一口气,道:“我是你…我救了你。”
“哦…我父亲是谁?我母亲又是谁?”
“你母亲是我师妹。你与我有缘,可以唤我一声老师吧。”通天道,“陪我出去走走罢。”
“好。”
—
这世上的因果总是一层叠着一层,一场纠结着一场,到了后来,纷纷扰扰,前前后后,零零总总,教人数不清。
就如昆仑阶前的新佛。
多宝说,你是金蝉子,金蝉子也是你,唐玄奘也是你。
所以你对他的,发自内心的,或喜爱或爱,都是真的。
白鹤童子依旧谦恭,拦住他道:“少主年幼,昆仑不见外客。”
“少主…?”他迟疑地问。
“少主?”白鹤童子重复他的话语,像嘲讽一样,“你应该最认得他的。论起辈分来,三清是他父母,四御是他平辈,你那师傅,也是他兄长。”
他依旧不明所以。
“昆仑少主,曾身涉红尘,历人情二劫归来,名有深意…”
他开始有些明白。
“取自悟破虚空,名为,悟空。”
悟空。
悟空。
他定了心神:“我来,便是受我师尊之命,来见少主的。”
白鹤童子的手依旧往外伸着,一派送客的手势,然而半空之中飘来香风一阵,金蝉子再睁开眼,便来到一处汀兰水榭。
他连忙行礼,口称圣人,色恭礼至。
元始侧过身来:“你来见悟空?”
他逾礼抬头,本应无忧无虑的圣人,眉目间清气缭绕,却似蹙眉一般。
“是。还请…”
“三千过去现在未来诸佛皆高坐九天讲法论经,你为何不去,来我昆仑做甚?”他声音平缓,像醴泉的水,潺潺拍打在石壁上。
“我来赎罪。”他低垂着眉目。“敢问圣人,若你欺人、辱人、不认人,如今回心转意爱人,当何以自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