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在旁安慰着自己的妻子,沉默着同他一起盯着手术室。
单秋阳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窝了多久,终于听到手术室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听到有一个苍老却格外精神的声音说道:“手术很成功,而且幸好没伤到脾脏,接下来只要静卧修养就可以了。”
单秋阳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渐渐松了下来。他听着人都走光了,才敢扶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站起来。才刚站起来,他便看到自己眼前一黑,很快便没了知觉。
第21章
顾思年醒过来的时候,房里只有自己的父母跟纪东升。
他不死心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年忆舒见自己儿子醒过来便挣扎着要起来,连忙上前按住他。
“我的小祖宗,你现在不能乱动。”
顾思年只好躺下,年忆舒怕累着自己儿子,讲了几句话便拉着顾昭出了门,想回去给儿子炖点汤汤水水好生补补。纪东升等着他们两出了门,知道顾思年有话问自己,悠悠闲闲地把椅子拖到了床边,把头搁在椅背上反坐着,等着顾思年问出口。
“他呢?”
“饿了这么多天体力透支晕过去了,正挂着葡萄糖躺床上睡着呢。医生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就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事。”纪东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嘿,别看你那小情人儿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样,倔起来真的连我都佩服。你动手术的那几个小时,我看他模样便劝着人去休息一下。结果死活不肯走,又怕你父母看见他,缩在那服务台里,一缩就是几个小时。中途人醒过来一次,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怎么样了。实话跟你讲,本来我对这人吧没什么好感,见他这幅样子,别说我老大一把年纪地都小感动了一把。”
纪东升正经地说完了这长长地一段话,复又恢复了嬉皮嬉笑的神色:“阿年,不是我嘲笑你,你就被那种玩意儿捅了腰子,当年我们...”
还未等他说完,顾思年就淡淡地打断了他:“我是故意的。”
纪东升被这句话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不禁怀疑那刀是不是没捅在腰上,而是捅在了他的脑子上。
顾思年不想再跟自己的好友废话,他闭上了眼睛,下了逐客令。纪东升见人毕竟刚动完手术,也不敢继续打扰他,想着以后反正有的是机会。他刚刚征求了顾思年问他打算怎么处置江东,顾思年淡淡道:“随便你看着办吧,不过要尽快。因为老头子肯定想把那人抓去坐牢,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纪东升跟着人从小一起长大,知道顾思年的意思是想把人往死里整了。于是便得了令,去处理这件事去了。
顾思年晚上醒过来,年忆舒已经拿着保温盒等在房里了。她伺候着他吃完了晚饭,便想留下来陪顾思年过夜,反正这高级病房里不缺房间。
顾思年无奈道:“妈,不是已经请了两个护工了吗?”他知道年忆舒一辈子被几个男人宠了一辈子,结婚前有父母宠着,结了婚后又有自己跟顾昭护着,别看顾昭那副死板的样子,但那也只是针对别人跟自己,对着年忆舒从不敢说一个不字。结婚三十几年,年忆舒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想想明天该穿什么衣服,下个月该飞去哪里看看话剧逛逛街。就现在自己喝的汤,也是自家那个阿姨煲得,这么一个人,你指望着她能伺候好人,别说他不信,他就是信了也舍不得自己母亲cao劳。
年忆舒被他这么哄劝着,想是也明白自己可能帮不上忙,到时候万一吵着儿子,心疼得反而是她自己。她只好回去,并嘱咐让儿子不要吃医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每天她都会带着一日三餐来,还说等稍微好点了,就把他转到军区的总医院去,这样她照顾起来也方便,就是怕被老爷子知道。
顾思年送走了唠唠叨叨的母亲,终于舒了一口气。他刚想按下床边的服务铃,想着让护工去看看那人醒了没,那人就进来了。
单秋阳先是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巡视了一圈病房里没人后,才大着胆子走了进来,在进门的同时又迅速地把门反锁了起来。
顾思年看着他这幅模样,感到好笑的同时又有点心疼。他向那人招了招手,看到单秋阳手上拎了个蓝色的保温桶乖乖向自己走过来。
他观察了一下单秋阳的脸,发现他脸上的青肿都退了不少,才微微放下心来。
单秋阳醒来见顾思年病房里站着人,便打了个车回了别墅,亲自给人炖好了小米粥,再打车回来。他赶到的时候,看到顾思年母亲正拿着一个很大的保温盒出门,便赶忙避到一边去。
他知道今天这粥怕是只能自己吃了,便把保温盒随手搁在了床头柜上。
刚坐下,顾思年便用抬起下巴往床头柜那里示意:“难道不是给我的吗?”
“可是你不是刚刚才吃完?”
“又饿了不行吗。”顾思年随口胡诌道。
单秋阳只是把小米红枣粥从保温瓶里拿出来,又拿出一个瓷质的小碗跟勺子,往里面盛了大半碗。他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偌大的保温盒,对比自己手中的粥,觉得自己手里的粥拿出去不是一般的寒碜。
他刚想把那块桌板立起来把粥放上去,床上那位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喂我。”
单秋阳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的腰,顾思年任他大大方方地打量。
见他这么一副把脸豁出去的模样,单秋阳只好认命地开始一勺勺喂他。
两个大男人做这么些事情在旁人看来已经够诡异了,偏偏床上那个边喝粥还边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直白得好像在就着他下饭似地。单秋阳被这个眼神看得耳后根微微发热,喂了半碗见人吃的速度慢了不少,就知道那人差不多饱了。
他也不嫌那粥是那人吃剩下的,拿着勺子很快地喝完了剩下的那半碗。
他把东西收拾好,想出去洗个手。顾思年误以为他伺候着自己吃完饭便要离开,便开口问道:“你去哪儿?”
单秋阳这才发觉,怎么会有人被捅了一刀后,行为模式都变成巨婴的呢,还黏自己黏得紧。
“我只是想去洗个手。”单秋阳看到顾思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善解人意地补充道:“今晚我想留下来,可以吗?”
顾思年特大尾巴狼地装模作样道:“留下来做什么,又帮不了什么忙。”
单秋阳哪能看不出他心里所想,他决定不跟病人计较,便出去洗手了。回来的时候,扛回来一个折叠的陪护床。
虽然这屋子里有单独的陪护房间,但单秋阳还是觉得离得太远,便向护士借了这床来。顾思年看着人把折叠床摊好,放在自己的大床旁边。
顾思年被这贴心的举动弄得晃了晃神,觉着单秋阳像是变了一个人,乖巧地不像话,便觉着这一刀捅得太值了。于是便试探他:“伤口疼。”果真见那人皱起来了眉,急切切地过来,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见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便想出去叫医生。顾思年哪儿能真让人出门找医生,他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单秋阳不解地看着他。
顾思年用一副正儿八经的口气说道:“亲一口就好了。”
单秋阳被他这句话说得臊红了半张脸,才明白过来人是在耍自己。他刚想把人的手甩开,眼前就浮现顾思年流着血躺在地上的那副脆弱模样。只好按下羞耻心,倾身上前在那人额上印了一下。
谁知那人得了一吻不满足,得寸进尺地用手点了点嘴巴,示意他亲嘴上。单秋阳只好闭着眼又往那里亲了一口。
这下顾思年心里美了。原来捅一刀后能享受这么多的好待遇,这刀实在捅得太值了!
顾思年早上一觉醒来,转头看向身边,发现旁边空无一人,连带着那折叠床都被收拾了个干干净净。但他发现床头的保温瓶还在,他按下铃,把护工叫了进来。
“房里的那位先生去哪儿了?”
那护工看着英俊成熟的男人,微微泛红着脸说道:“一大早就出门了。”
等到他父母来了,他才反应过来,合着人是避着不敢见他爸妈。
他妈一进来便瞥见了床头的那个保温桶,惊讶道:“有谁来过了?”
顾思年正愁不知怎么解决这件事呢,见他妈起了个头,便看着那个保温桶说道:“他昨天来给我送晚饭了。”末了还用略带得意的口气补充道:“自己做的。”
年忆舒看着自己儿子那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心下五味杂陈,顾昭更是被气得皱起了眉头。年忆舒连忙转移话题,拿出炖好的粥跟小菜,让人闭嘴吃早饭。
顾思年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饭,知道有些事不能这么拖着,越早说清楚越好。
于是吃完便打算从自己母亲这里下手,他知道年忆舒向来心软,“妈,我动手术的时候他一直缩在不远处的服务台里躲着,就这么待了几个小时,起来的时候人都差点晕过去,就怕你们见着他生他气。”
年忆舒听他说完,果然表情微微松动。顾思年于是称热打铁试探x_ing地问道:“妈,见见他,好吗?”
年忆舒向来单纯心软,经过了这次事,她内心对这事的纠结程度本就冲淡了些,想着这世上有什么比得上自己儿子的健康重要呢?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她破罐破摔地想,只要儿子高兴就行了。她其实老早就想见见那人,碍着面子才不肯说出来,眼下听儿子讲了这么一段,心里一软,便想顺着台阶应下。可谁知成想,旁边一直站着不动的丈夫终于忍不住,冷笑道:“你问问你儿子,他弄成今天这幅模样是谁害得!”
单秋阳刚巧在这时候拿着早饭从别墅回来,他见病房门敞开了小半,躲着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顾思年父母都在,刚想转身离开,便冷不防地听到了这句话。顾昭内心本就一直有股气还没发出来,眼下找到这么个机会也没压着自己的声音,那句话就一字不落地清晰地传进单秋阳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