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俏如来在心中双手合十对外面的父亲兄弟和冥医拜了拜——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选择牺牲较小的比较合适。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默苍离淡淡地说:“不要着急出去。”
“唔。”俏如来点头,拉开拉环慢慢啜着冰凉的饮料。春天的和风吹拂进来,暖暖潮潮,浅蓝色的天空仿佛也被春山染上淡渺的青,而远处正有一行雁变换着队形朝前飞去。他们就这么坐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俏如来也不知道默苍离是否和自己一样,正在看着那行不知要去哪里的大雁。
最后还是默苍离首先打破了沉默:“我正在研究寺里的壁画。”
“……是为了小说新作?”
“可以这样说。”默苍离平静地说着,“就像你那天说过的。壁画可以成为故事的喻托,这本来也是佛教绘画的传统。真正重要的东西永远不是肉眼可见的,就像历史可以掩盖历史,故事可以藏进故事,绘画也是相同。”
俏如来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铝罐,壁上凝结的水珠渗进掌心的细小纹路:“没想到您会感兴趣我的推论……”
“没有自信?你才是那个专业的学生,而不是我。”
俏如来感觉到话题似乎正在朝着某个危险的方向滑落:“只怕我们专业的研究也并不支持我的异想天开。”
默苍离一嗤:“因循守旧,如何求新?”
熟悉的当头木奉喝的感觉又至。俏如来又是半背冷汗:“您说的是。”
默苍离看了他一眼,似乎含着什么深意,又似乎只是看一眼这个尚不成熟的研究生。但是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
“走吧。看看温皇到底将局面搞成了个什么样子。”
外面意想不到地和平。温皇和冥医当年留学便是校友,不过一个主攻微生物另一个则是去临床进修,俩人碰面需要先更新一下八卦进度:某某大牛实验室又招了多少人拿了多少Funding,羽国国家自然基金一消减有多少大龄博后含泪出走,当年冥医师妹如何为爱放弃助研位置远走苗疆之类之类……俏如来和默苍离出来之后便看见两人还在扯,史家父子三人不见踪影,冥医和温皇的话题倒是已经飞速进展到翻旧账环节——冥医坚持温皇当年从他手里拿走的小鼠模型再也没还,温皇说那就不是你主攻方向,何况当年还不是觉得这个project没希望才给我做的?冥医说:是啊是啊,那你做出什么成果来了么?
温皇眯着眼睛笑。他眼睛本来就小,这一眯更是成了一条线,当真深不可测,手里拿着一把并不应时的蓝色羽扇摇啊摇:“成果嘛,不必着急。施主若是着相,这便落了下乘不是?”
“早晚有一天你得把成果给我吐出来。”冥医皱眉头。
温皇打个哈哈,此时默苍离已经过来:“杏花,走了。”
温皇显然没有这么轻易放过医友的意思:“冥医,不介绍一下吗?”
“默苍离。”小说家倒是简短直接,道出名字。
“哎呀,原来是大作家,久仰久仰。在下神蛊温皇,如你所见,温泉酒店的老板。今晚还请我好好招待……”他说到一半,刻意探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俏如来,“这位是史家大公子?怎样,身体还好?”
“已经没事了,劳您费心。”俏如来如实回答。
温皇目光在俏如来和默苍离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低笑一声:“真想不到。”
默苍离似乎也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思,甚至不做礼貌x_ing的招呼便越过男人向前走去,走到一半还回头看着俏如来和冥医,神情直白得仿佛在脸上写着“你们怎么还在那边戳着”?俏如来见状,朝温皇道一句“失礼”,便迅速地走了过去。冥医更是早知道自己老友什么习x_ing:“好啦,有空再聚。”说着拍一拍温皇肩头也先离开了。
温皇站在原地,在绝用不到扇子里的天气里摇啊摇那把扇子,望着离去几人,笑一声:“缘分吗……?”
凤蝶和剑无极从走廊另一端探出头来看。
剑无极摸头:“你老板说话一定要这么神棍吗?”
凤蝶想替自家老板辩解一下,想了五分钟之后,还是说:“习惯就好。”
俏如来和默苍离冥医两人告别之后,转身在乒乓球室找到自己一家。小空和银燕正在酣战,史艳文则在一旁坐着擦汗,看见他进来便问:“好些了?”
“嗯,本来也没有大碍。”俏如来说着在父亲身边坐下来。
史艳文靠在椅子上,看着双胞胎两人一边打球一边惯常精力充沛地斗嘴——银燕的耿直x_ing子或许还能从叔父那边找到一脉相承的痕迹,小空的嘴炮技能就不知道究竟随谁了。史艳文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时间过得真快。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抱着仗义和存孝,两个都小小的,轻轻的。精忠你刚刚学会走路不久,我走到哪儿你都要跟在我后面,像一只小鸭子一样。现在一转眼,你们就已经变成大小伙子了。这些年,我想着要做一个好父亲,却最终还是多有失职……”
“您不要这么说。”俏如来急忙道。然而史艳文已经摆了摆手,说:
“就像苍离先生刚才所说,我能有你们这几个孩子,一定是上辈子毕竟还是做了一些好事。”
俏如来沉默半晌,才道:“……哪有这样的事情。父亲你对我们的用心,我们都知道,怎么可能是因为虚无缥缈的什么前世——”他说到这里,心中悚然一惊,竟停了下来。
史艳文微笑着看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嗯,是我想岔了。”
俏如来怔怔地正想说什么,倒是小空大叫着“不打了不打了”地跑过来坐在他边上:“哎,老爹你又在和大哥讲什么?不是讲我的坏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