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十分爽快,不管别的,祖母对他这份爱护之意,却是真的。
长辈对小辈……爱护之情。
崔俣灵台一清,突然想到英亲王,英亲王再倔再熊,对两个孙子的舐犊之情不会少,他是不是可以拿这个做突破点?
一瞬间,眼珠迅速来回移动,脑子里数个想法起伏波动,慢慢成形……
“崔晋,”崔俣搭上小胖子的肩,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怜爱,“你很不错。”
小胖子一愣,下意识抱住胖胖的自己,瑟瑟发抖,满面惊惧:“哥……你又想到什么法子虐我了?我最近很乖啊,真的很乖!”
……
崔俣写信同杨暄通了个气,第二日一早,就去英亲王府拜见。
不出意料,被拒绝了。
老管家看着门房里这个俊秀后生,都有点不忍心说重话:“老爷子不是不想见你,是太忙了。”
“没关系,”来过几次,崔俣对这个面相憨厚,对他很亲切的老管家印象很好,微笑道,“劳烦您再帮传句话。”
老管家叹了口气:“老爷子若不能见你,你说什么话都没用的。”
“若这一次仍然没用,我立刻便走,不再纠缠。”
“好,你说吧。”
崔俣靠近老管家:“请帮我带这句话……”
片刻工夫,英亲王老爷子甩了老管家,亲自到门房来找崔俣:“你竟敢威胁老夫!”
崔俣垂眸,掩住眸底笑意,不动声色站起:“王爷这话如何说起?晚辈怎么敢威胁您?”
“你说——”
崔俣立刻阻了他:“王爷确定要在这里同晚辈说话?”
老爷子瞪着他,磨了磨牙,甩袍转身:“你同我来!”
崔俣顺利的坐到了王府的偏厅。
有茶,有点,有干果蜜饯,很是周全。
老爷子见他不认生,也不着急,优雅闲适的品茶,冷哼一声,掀袍重重坐下:“你这样大胆无礼的后生,老夫从未见过!”
“您这样威武任x_ing的亲王将帅,晚辈也是第一次认识。”
“我不见你,你就坏你妹妹婚事,阻她嫁给我孙子,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冷酷无情的哥哥!”
崔俣被骂也没不高兴,仍然保持微笑:“容晚辈提醒您一下,舍妹婚事如今尚未订下,可没有阻不阻一说。”
老爷子更怒:“老夫之前就给过你暗意了!”
“您的暗意——”崔俣微微眯眼,声音往缓,颇有些意味深长,“是贵府世孙杨煦,还是二公子杨昭?”
“自然是——”老爷子话说到一半,也眯了眼,神情警惕。
崔俣饮尽杯中茶,轻轻往桌上一磕。
“您相中崔盈这丫头,喜她聪慧大方,行事有度,长的也漂亮,手还巧,便想娶做孙媳。可您有两个孙子,给谁呢?小孙子有些二,有些熊,丫头许能制得住,以后过的好,大孙子呢,看上一个男人……可看上男人,未必就看不上女人了。边关没什么女人,没准世孙只是眼瘸了下,能扳过来呢?所以那日点心,您让我带过去……”
崔俣看着英亲王,眼神很安静,声音很平和:“容我猜一下,世孙杨煦,是不是刚好喜欢那种口味的点心?杨昭虽馋,但对哥哥,却是十成十好,您算中了,世孙会喜欢点心,就算当下不对做点心的人好奇,日后有机会知道了,也会不一样……”
“您这样撮合舍妹与心里已经有人的世孙,是不是不大好?”
被看破想法,老爷子有些恼怒:“老夫只是想多个机会,俩孙子随盈丫头挑,从未使任何y-in暗手段,你这小子,莫把人想的太y-in!”
崔俣没放过他,声音加重:“可若没后来意外接连发生,真被您找到机会,舍妹动了心怎么办?您压不住孙子,闹的自家j-i飞狗跳,还会毁了舍妹一生!”
“老夫——”
崔俣阻了他的话:“世孙之事爆出,此事不能再成,您便又起心思,想为杨昭——”
老爷子立刻反口:“老夫没有!”
“没有?”崔俣冷笑,“没有您为何受晚辈威胁,一听晚辈会阻舍妹婚事,就亲自来接见晚辈了?”
英亲王老脸有些臊。
这么多年,他从未做过亏心事,只此次为孙子筹谋一二,也没敢过分半点,就被瞧出来了!
就说这小子多智近妖,不好对付!
老爷子倒也敢做敢当,掷地有声:“这事是老夫错了。但老夫欣赏崔盈那丫头,真心实意。若她愿意嫁与杨昭,我保证她为当家主母,日子顺心如意,谁敢有半分不敬,老子活活打死!”
只是这一认错,姿态就会矮下半截,对崔俣气场没有太多压迫了。
崔俣懒懒摇摇手指,“反正我妹妹不会嫁到您这样心思深的人家。换人也晚了,杨昭也不行。”
老爷子眯眼:“所以你今日——是专门来气老夫的?”
崔俣微笑,神情很是轻松:“晚辈哪敢?只是晚辈瞧着,世孙这个孙子,您好像不大想要。”
老爷子没说话。
“您不想要,不如给晚辈?晚辈还缺个护卫——”
老爷子这下瞪眼了:“你想的美!”
“您看,您还是疼孙子的么,何必做的这般刻薄?”崔俣摊手,“这又是打又是骂的,世孙同您亲,孝心可感天地,没意见,别人……恐会看不惯啊。”
老爷子心生警惕:“你今日来,到底想说什么?”
崔俣挥袖,执壶续茶,姿态优雅从容,赏心悦目:“没什么,只是久仰王爷威名,想同您畅谈古今,论朝说野。”
“老夫只会打仗,懂什么朝事,”老爷子直接拒绝,“你找错人了。”
崔俣啜了口茶,微笑:“这茶味不错,晚辈家中祖母应该喜欢。说起来,这儿孙辈里,祖母最喜欢晚辈了,晚辈的话,她最喜欢听,这舍妹婚事么,定要晚辈考验一番。”
老爷子咬牙:“那丫头对你真心爱敬,你就拿她的婚事买卖回报?”
“咦,我说什么了么?”崔俣十分无辜,“只是考验而已,对方能不能过是一回事,我家中最后应不应这门亲,是另一回事么。”
房间安静了一瞬。
老爷子方才冷笑,慢悠悠的丢出了之前和崔俣说过的话:“慧极必伤,你小子,多注意注意你自己吧。”
说完,他便不再说话,也不走,没有拒绝姿态,一副‘你说,我看着你说’的样子。
崔俣眼梢微垂,并没有抻着胜利姿态压着老爷子,顿了顿,谦逊开口:“晚辈其实很想求您解惑。常听到大安不稳的言论,说有强敌环伺,不自强必被辱,可这洛阳,这长安,处处都繁华,哪有危难?”
“你小子也就是聪明点,知道什么?”这话题老爷子是专业,又不涉及什么秘密,自然愿意显摆,“我中土战乱数百年,大安朝建,收复大片中原,未收复的国土,却还有很多。西面有西突厥,北面有东突厥,西南有附国,濮部,东北还有契丹,奚国,这些地方,曾经很多都属于咱们领土。这人有了地盘,野心就大了,光是契丹,奚国那样的弹丸小国,都时时想着过来咬咱们一口,更何况突厥这样的大国?”
“东突西突虽各自分裂,你不理我,我不睬你,但两国地盘都很大,单个领土差不多要抵咱们整个大安,连起来得多大?他们毕竟一个祖宗,现在是有矛盾,但打狠了,能不团结?”
“与小国交界之处暂不提,我大安也是有名将的,西边有老夫一家,老夫曾打到过西突牙帐,他们有顾忌,只要老夫不死,他们不敢真死战。北边,有穆堂风那老头,前些年出了个年轻悍将,叫什么木狼的,听说十岁不到就上了战场,屡立战功,打的东突王子都怕了,可也不是完全不用防……”
老爷子说了一大通边疆形势,讲说为何大安有这么多隐忧,崔俣让他说了个痛快。等说完,老爷子喝茶时,他才说话:“所以,咱们大安,方才更需要有能之君,不是么?”
这声音不重,敲在人心头,却是力有万钧,由不得你不正视。
老爷子怔住。
良久,他才静静看着崔俣:“你在影s_h_è 什么?”声音微微有些暗哑。
“晚辈只是提醒。”
崔俣叹息:“您这般悍不畏死,小将们也浴血奋战,为的就是护住这身后天下,万千黎民。为此,不知多少人马革裹尸,再未归来。您与众将士的志向,你们的希望,你们背后的百姓,脚下的国土——舍得它烂掉,丢掉么?”
“皇家之事,您心中最是有数,如此冷眼看着,毫不作为,真的好么?”
老爷子微微垂眸,眼皮颤动。
崔俣乘胜追击,语速略快一拍:“您确实一直在打仗戍边,但朝中y-in诡,您真的一点不知?您武功高强,经历丰富,就没有恰好知道点什么重要秘密——非常引那位忌惮,不得不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