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意明显未达眼底,一双眼睛很是冰冷,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为了一点点小事,同这么多人结仇,值得么?
王铎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每一个每一个都似恶鬼般,似要咬他筋骨,啃他血r_ou_,无论如何都不会放!
他不会有帮手,没人会帮他……可他这头不能低!
高处不胜寒,既然决定,既然走到高位,别人不理解,他也该坚持,总有一天,这些人知道他是对的!
“旁人如何,老夫不管,但我王家,绝不允许这样的事!”王铎眯眼,“想要王芨,就从老夫的尸身上踏过去!”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怜悯。
如此冥顽不灵,可真是……
就在这时,越王到了。
杨暄远远瞥到越王身影,立刻笑了,冲着王铎一笑:“您这可就言重了,多大点事?不就王芨之死么?实话与你,孤已查清楚了,此事与杨煦无关,如今涉案嫌犯已至,您听一听便知。”
越王走到近前,发现四下无声,并主动给他出让出道路,道路尽头是笑眯眯的太子,他才明白,又被太子耍了一道,人家已经邀好功,摆好姿势了!
越王也是在权利场游走多年的人,人前收敛工夫还是有的,立刻挂上笑,走到人前。
他先是冲英亲王棺材行了个礼,又向王铎问了声好,这才叹着气道:“其实这件事,本王也有责任。”
他一开口,大家耳朵就竖起来了,这是有内情?
“诸位都知道,王家王节死在夜里,那天白日,王家摆寿宴宴客,本王也来了,还遇到了刺杀。”
这事太大,几乎整个洛阳城的都知道。
越王苦笑:“本王不知道为何刺客埋伏王家,那日事情太快太猛,千头万绪很多,及到夜里,派出去追杀的人也不敢怠慢,四处寻着线索,我这护卫——”他指了指身后护卫,“便在那是遇到了王节。”
护卫出列,神色庄重:“我确在夤夜见过王节公子,也确被太子查到蛛丝马迹,想请到刑部大堂问话,可因近来事忙,实无空暇协查。但王节确非我杀,他怎么死的,我看的清清楚楚。”
有急x_ing子的百姓就问了出来:“到底为什么?”
“并非是之前传言,英亲王世孙夜会王芨,他撞到了,所以被灭了口。那夜我追杀刺客行踪,一直在王家,世孙杨煦根本没来过王家,王芨也因病情,早早就睡下了,反倒是王节,行动非常频繁,经常出入,不知道在忙什么……许是玩的太乐呵,酒也喝多了点,他不小心撞翻了柜子,柜子倾倒,落在他胸口……我忙着办事,见他打起呼噜,认为他既然睡着了,一定不会有事,谁知忙完一圈回来,想搭把手,却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百姓们纷纷惊讶:“原来是这么死的……”
护卫拱手:“在下所言具实,若有说谎,愿死无葬身之地!”
越王也跟着道歉:“此事也是本王疏漏,早先下过死令,让属下们以追查刺客为首,旁的事皆可不管不问,这才……酿成今日悲剧。”他给王铎行礼,“本王对不住您。”
王铎气的咬牙切齿。
他何尝不知道王节之死与杨煦无关?他就是想借个理由,不让俩男人在一起!如今越王上门中,如此解释死因,他能不认么?不认,杨家可就要追究‘刺客为何要在你王家行刺下手’这个问题了。
现在的杨家已不是以前的杨家,天下安稳,皇上大权大握,所下圣旨诏书,无人敢不从!
现在的王家,也已不是以前的王家,可以瞧不起皇家,可以自任高一等,甚至还能架空皇帝,现在他小打小闹,皇上不会理,他若不识眼色,皇上真就能收拾他!
“原来如此啊……”王铎只得捂住脸,老泪纵横,“老夫的节儿,原是这般去的!”
可惜他演戏也没用,再演也灭不了太子和百姓的热情。
太子笑眯眯:“如今真相大白,您老还有疑问么?是不是该把王芨叫出来了?”
百姓们:“就是!英亲王家不欠你人命,都以死相求了,你敢不答应!”
重重重压之下,王铎脚步颤了一颤,却仍然没松口:“我王家没有二嫁之女,同样,也不会有雌伏之男!你们如此逼迫,好,老夫就叫王芨出来,让他自己选!他若懂事,就不该从了你们的意,他若一意孤行,我王家族谱上便划去此人名字,逐出家门!”
直到此时,王铎仍然相信出身对王芨的重要x_ing,他认为王芨不敢叛出王家。
然而,王芨还真的敢。
第184章 王芨除族
王芨院子里, 王十八娘正在陪伴王芨。
十八娘是王复的嫡孙女,因两边分了家,并不住在一块,但总归是同宗, 又没结仇,平日里来往还是非常多的。这次王铎为父办寿宴, 接连出了那么多事,王复家肯定也要帮衬的,王十八娘就同母亲一同暂住于此。
娘亲很能干,女儿么, 因在闺中, 能做的事情不多, 自己找着事情瞎忙。王十八娘打小就喜欢王铎,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一块的时间并不多, 感情却特别好, 每回来王家, 必要缠着这位哥哥。
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哥哥又病着,她不放心, 别的事都不干了,早早晚晚的过来陪着王芨,cao心他的身体,他的吃食, 他的药……
住了几日,她都快帮王芨裁出一身新衣裳了。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王家气氛越来越凝重,护卫们脸色越来越凝重,下面人走路都恨不得踮起脚尖,院里主子们怎么会不知道?
别说内宅各位夫人机锋打了多少道,心思转了多少弯,就连王十八娘,看向王芨的眼神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哥,”王十八娘从厨下端了碗汤过来,放在王芨面前,声音柔柔的,轻轻的,仿佛怕吓坏他,“你别着急,伯祖父不会看着老这么乱的,总要下主意解决。”
王芨揉了揉妹妹的头,眸色幽黑粲亮:“我都不怕,你倒是怕了。”
王十八娘见他脸上没有郁郁之色,这才呼了口气,嫌弃的躲开他的手:“好不容易叫巧丫给梳的飞仙髻,别给我揉散啦!”
王芨怔住。
自打他和杨煦的事曝出来后,家中上下,不管主子还是下人,态度总会有些异样,唯独这个妹妹……
这个家里,总归还有一个待他同往日一样,没半点差别的。
王十八娘见他怔住,以为他伤心了,默默的把头凑过来,把他的手搭到自己头发上:“……你还是揉吧。”散就散了,一会儿重梳就是。
“哈哈哈——”王芨突然笑出声来。
王十八娘赶紧拍抚他的背:“哥你千万别吓我,你这嗓子说话都够呛,还敢这么笑?快别笑了……”这位哥哥莫不是终于受不了疯了?王十娘吓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王芨抹抹眼角的生理x_ing泪水,看着王十八娘的蠢萌样,还是没忍住,别开头又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你放心,一早听着动静不对,哥给自己配了副好药,今日里说话是没问题的,到了明天天亮才会现形,和往常一样。”
“这我就放心了……”王十八娘抚着胸口,突然又觉得这话不对,“什么叫现形啊,说的你好像妖怪一样。”她白了王芨一眼,又追着问,“那药没问题吧?”
王芨曲指弹了弹她脑门:“你哥的本事,你还信不过?”
“信信信!”王十八娘揉着额头退开,“你最厉害好了吧!”
二人对视,你看我我看你,同时又“噗”一声笑开,气氛十分轻快。
良久。
外面街上的声音传进院子,越来越激昂越来越大。
王芨看着地上金黄落叶,声音略轻:“外面的事……姑姑知道了么?”
王十八娘顿了顿:“伯爷爷发过话,不让任何人露消息过去。”
王芨“呵”了一声,难道不让人传话,姑姑就不知道了?爷爷还是太看轻姑姑了。
不过不管姑姑知不知道,这件事,得他自己解决。
王芨站了起来。
王十八娘见他神色有异,轻声问:“哥你要出去么?”
王芨回头看她:“你害怕我出去?”
王十八娘神色略复杂。
王芨垂眸:“你不赞同我的事。”
“不是,”王十八娘摇摇头,神色十分坚定,“只要互相是真感情,没有伤害旁的人,就值得被祝福,哪怕同别人不一样!”
不期然的,她想起之前帮过她的崔俣,还有崔俣身边那个神秘男人……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是那般和谐美好,那般幸福,她想她哥哥也可以那样!二人相守,是最重要的事不是么?
只是——她抿抿了唇:“外面那么多人,你又不会武,还病着,别再又伤了……”
王芨摸了摸妹妹柔顺的头发,笑问:“你之前不是还因为婚事闹别扭?”
“我不一样,”王十八娘脸有些红,“我那时是害怕,对以后的生活很迷茫,就下意识给自己找理由躲避,其实我心底还是喜欢……呃,反正不管怎么说,最后也是要嫁给那谁的,才不是因为伯祖父说的什么‘女不二许’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