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到底是谁啊?”
接下来的追问当然是得不到回答了,当事人有权不回答,让大家被那点好奇心挠得直痒痒。
在场的几个女孩子,还包括了苏沐。基本样子都算得上漂亮,一时又是娇笑又是羞怯又是推搡彼此的,暗潮汹涌。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能被周翰阳青眼有加的对象,也就表示其他人都没机会了。
于是男人们那边就不免意志消沉。
那些忧心忡忡的男同事,倒也有那么一两个长得挺齐头正脸的,胡北原慢吞吞地扫视着他们,心里默默想,你们要担心的其实应该是另一个方向……
轮到胡北原的时候,一上来的问题就十分直接:“北原,你的初吻是给了谁?”
胡北原脑中立刻闪过某张就在身侧的脸。
“……”这尼玛,要不要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虽然那根本不算数,当事人的动机也多半不是那么一回事,但那的确是他的初吻啊。
真是光想着就悲从中来。
胡北原只能果断拒绝回答。
“哦哦哦,惩罚他!”
大家好像对惩罚他比听他说真心话更有兴趣。
“惩罚是,吻自己右手边的人五秒钟!”
胡北原僵硬地慢慢转头,看见周翰阳也同样僵住的脸。
“……我能换一边吗?”
“你想的美啊!”
“亲我们小雯那还叫惩罚吗?”
胡北原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地朝青年的脸凑近,青年的表情也不知是如临大敌还是怎么的,僵得像是随时都要裂开了。
嘴唇碰到的瞬间,那种触感和温度,让他脑子里又停电似的一片空白,只剩下耳边大家恶作剧成功的欢呼声。
这五秒钟过后,他和周翰阳都没再说话,连对视都默契地没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但也并不是反感的,奇异的尴尬。
在经历了有人生吞辣椒,有人原地转二十圈,有人当众搂着虚拟的钢管来一段钢管舞之后,又轮到胡北原了。
“北原,你是不是喜欢苏沐?”
“……”对他真是完全不客气啊。
胡北原被惩罚怕了,这回只得点了头:“是。”
现场又闹开了。这种游戏的乐趣就是在于促成一些暧昧和表白。苏沐抿嘴微微笑,对于大家的起哄和调笑保持了矜持。
他喜欢苏沐,这不算什么有分量的新闻,这屋里任何一个男x_ing喜欢苏沐,大概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于是除了周翰阳起身去为大家拿新的酒之外,其他人都继续游戏,把一轮又一轮的提问和回答进行下去。
玩到深夜,把周翰阳的私藏好酒喝了不少,大家也都闹得累了,大致帮忙收拾之后,便纷纷告辞散去。
剩下胡北原还在做最后的整理工作,毕竟原本是他请客,结果周翰阳帮忙又是出场地又是出酒水的,他不把人家屋子清理到原样都不好意思。
把最后一块餐布洗干净,胡北原出来,看周翰阳靠在客厅沙发上,仰着头,一动不动的,像是睡了,又像是半梦半醒。
胡北原问:“你不舒服吗?”
“没。”
青年看起来精神不算太好。长睫毛垂着,嘴唇也保持着闭合的姿态,看起来像个断了电的娃娃。
胡北原心下纳闷,明明之前还神采飞扬的,不知什么时候起低迷成这样。
难道他炒的玉米青豆有那么难吃?
“是喝醉了吗?”
“还好。”
按理似乎是并没有。也就那些如狼似虎的男同事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把免费的红酒敞开来当水喝,周翰阳自己是十分节制的。
“要不,我去给你拿条热毛巾?”
“不用。”
胡北原有点无措,看青年那样子,他又觉得放不下心,待要做点事吧,又不知道到底能做什么。
“不开心?”
“……”
“有什么心烦事,说出来吧。”
“……”
“说出来会舒服点。憋着都不好受的。”
青年张了张嘴,但没出声,只吐了口气。
胡北原站了会儿,有点尴尬:“那,要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
“真没事?”
“……”
周翰阳不说话,倒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我,真走了啊。”
待得转身,走了两步,他又想,或者他不该就这么走了,而是帮忙烧点什么解酒,甚至解忧的汤?
胡北原正想着呢,突然腰上一紧。
他被身后用力抱住了。
青年微微颤抖的手,脖颈里对方皮肤的温度,和潮s-hi的鼻息。
“是你。”
这没头没脑的一个回答。像是笃定了他应该知道是针对什么问题似的。
胡北原突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周翰阳喜欢他。
他迟钝地,后知后觉地,或者说是无处可逃地,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有了这个领悟。
一切像是都清晰和明白起来。
周翰阳一开始对他那出奇耐心的纵容,忍让,到后来不清不楚的躲避,抗拒。
所有他当时想不通的,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豁然开朗。
但在那短暂的恍然大悟之后,劈头盖脸而来的是更多的混乱。
胡北原睁着眼睛想,为什么会是他?
怎么就会是他?
他感觉得到青年滚烫的胸膛,以及里面激烈的心跳。环住他的胳膊,所用的力气也并不大,甚至于算得上虚弱,他却因为那种颤抖而动弹不得。
在那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像是什么都定了格,当了机一样。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软弱地说:“你,你让我想想。”
“……”
这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周翰阳一时没动,像是连呼吸也停止了。
过了一好阵,才说:“真的吗?”
青年的声音不大,像是怕惊醒或者吹散什么似的。
胡北原硬着头皮:“……嗯。”
青年慢慢松了手,胡北原赶紧往前一步,定定心神才转过头,而后看见对方的眼睛。
乌黑的,干净的,瞳仁很大很清澈,像是能照出他的样子来。
胡北原突然就不敢直视了:“我,我先回去。”
青年在原地站着,用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嗯。”
胡北原这天晚上回到家,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s_h_è ,长吁短叹,咬牙切齿,直想左右开弓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憋了半天,冒出来的怎么会是那么荒唐的一句。
难以置信!
那种场合,被个男人抱着,正确的反应不应该是“对不起。”或者干脆“救命啊!”的吗?
到他嘴里,怎么就成了“让我想想”?
这还能想什么,还有什么可想的啊。
他只能自我开解,也许当时他那算是急中生智,为了安抚周翰阳情绪的权宜之计?敏感时机想要全身而退,的确是不宜刺激对方的,对吧?
但如果,万一,周翰阳真的在等他“想”出个结果呢?
这一想,他就干脆绝望地直勾勾睁眼到了天亮。
次日起来,胡北原只胡乱洗了把脸,也不修饰自己那乱蓬蓬的头发和如丧考妣的黑眼圈,就不甘不愿地去了公司。
他这么不修边幅,一来是没心思,二来也想,这样蓬头垢面的,说不定周翰阳看见他,就没兴趣了呢。
胡北原在办公室里遇见自己的上司,对方看起来睡眠质量也不怎么样,但却称得上是容光焕发。
不等胡北原做出反应,青年抬起眼,正和他四目相对。只一瞬间,青年立刻就刷地脸红了。
对方这一脸红,胡北原准备好的万千台词,一时间都出不了口,当场哑在哪里。
而青年似乎比他更不知所措,半天才说:“早。”
胡北原莫名地也差点结巴了:“……早……啊。”
两人接下来默不作声地各自埋头工作。心照不宣,也或者可能是各怀鬼胎地,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一天。
到了下班时间,虽然胡北原有意磨磨蹭蹭,想落在最后,但周翰阳似乎也一直没收拾好东西,以至于两人最后还是进了同一班电梯。
电梯里足够宽敞,让他们可以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以及合适的安静站着。
周翰阳一直没有直视他,而在电梯开始缓缓下降的时候,突然近乎冒失地开口:“一起,吃晚饭吗?”
“……”
共同进餐的邀约,可谓不计其数,也十分平常了。而在这时候,感觉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