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曲终了,人们似乎依然没从这优美的意境中走出来。过了好半天,赵师傅终于拍了拍手掌,接着那帮王孙也开始掌声雷动。
赵师傅赞叹道:“欧阳硕,这后一半的曲子,是你新作的吗?”
台下那琴艺精妙不凡的少年轻轻抬起眼,恭敬地道:“回师傅,后一半的曲子的确是不才新作,名曰《白雪》,是《阳春》的续作。”
赵师傅笑XX地道:“好一曲阳春白雪,看来你的第二个考试项目也已经完成了,做得好!”
那群王孙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几个有心人不由心神一荡,那个少年的在弹琴时眼睛半闭着,看不太分明,但已觉得风度不凡,这一抬眸不打紧,星眸闪闪,玉鼻挺拔,英姿勃发,真有了十分的动人。但模样又有几分傲慢冷淡,姿态似乎比这帮王孙还要高几分。
后面又继续第二项的比试,有许多学生都弹起了自己得意又熟悉的曲子,自是各有千秋,比初时那首要流畅得多。
轮到欧阳墨时,他弹的却是《春曲》。欧阳硕和赵师傅都面色一变,再也没有以前的轻松自在表情变得有些肃穆,似乎陷入遥远的回忆中去。
他们都在许多年前听过这个曲子,出自大周琴圣杜晦风之手。
《春曲》是一首最生动活泼的曲子,流露的只有生机、希望、幸福。而欧阳墨用这破旧的古琴演绎的着实不错,几可乱真。那流泄出来的动人琴声,直把这偌大广场里的寒意都一扫而光,让这冬日里的人们都产生一种错觉,觉得现在春天已经来了,周野皆绿,生机勃勃……
在那高台上,那帮王孙正在评头论足,调笑嘻闹。只有那年纪最长的蓝袍青年认真地品着琴音,点头赞叹道:“欧阳府果然是欧阳府,几年不见,又养将出这样出类拨萃的双娇。他们叫做欧阳墨和欧阳硕,对吗?”
“堂哥,我怎么看着你的表情像捉到新猎物一般,你一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那个红衣少年打趣着蓝衣青年,接着又兴奋地道:“不过我向来最是喜欢你的坏主意,快说来听听罢!”
“他的主意,便是不说我们也知晓,只不过这次你要分外小心些,别又搞出欧阳缨濯那出事来,到时候后患无穷。”另一个褐衣青年一边调笑着,一边提醒道。
“你们这次有好处也万不可忘了我,好兄弟要有福同享。”另一个少年也猴急地巴上去,生怕几个兄长把他漏掉了。
一时间,台下的小乐师们圣音洁乐,高雅虔诚;台上一众王孙公子却心痒难耐,各怀鬼胎。
第一百章 怎么也是爷压你
这一季度的学业终于结束,欧阳墨和欧阳硕都拿到了“优”的学分牌,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归家过年。
欧阳墨正用最好的丝绢把古琴擦拭好,再又用上好的丝绸和绒布包裹了几层,最后放放精致的琴袋,背在肩上。
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背起琴来有些吃力,琴身几乎是自己身高的两倍。而现在四年过去,这琴再也不若以前,他现在背得很是熟练轻松。
欧阳硕则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简单地拿了几件衣服和书,默默地等在厅里喝茶。
欧阳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你今天那《白雪》,是何日作的,为什么我不知?”
欧阳硕却头也不抬地歪在桌上道:“你为何今天选《春曲》来弹,为何我不知?”
欧阳墨只是一笑,乖巧的脸上泛出可爱的笑容,显得眉清目秀,干净极了。他答:“想弹便弹了,只是没想到勾想自己和别人的这许多回忆。下次我会谨慎啦。”
欧阳硕点点头道:“我看你这古琴也最好别拿出来现了,要不好好收拾起来,若因这等小事惹来许多麻烦,也白枉了那人的许多心机。”
他们都知道“那人”说的是谁,但也同时沉默了,各怀心事,不再就着这话题往下谈,惟恐都勾起往事,让人心绪不安。
“听说大哥回来了。”
“是,调儿姐姐两月前就去接了,应该回来了。”
“不知这次带回来些什么?”
“回去一看便知,走!”欧阳硕潇洒地起身,正准备出门,却不想赵师傅急匆匆地撞了进来,神情紧张地道:“收拾东西,快回府去,千万莫在半路逗留。”
两子见师傅如此焦急,忙问其故。
赵师傅看了看门外,又把门掩严,小心附在他们耳边道:“刚刚在听你们奏琴的那帮王孙公子,还在这附近转悠,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你俩要万分注意,以防不测。”
欧阳墨一向单纯,忙挽着赵师傅的手臂,让他坐下,一边斟茶,一边笑着说:“能遭什么不测,他们这样有权有势,万不可能把我们逼在街上打劫啊!再说他们不是五岁稚童,也没可能会无端欺辱我们啊!”
欧阳硕虽外表不羁,阅历却比欧阳墨要多,城府也深些,于是按了按硬硬的腰间,道:“我们软剑都随身带着,赵师傅放心。”
赵师傅差点被茶水噎着,猛咳着,还一边扯着嗓子道:“万不可轻易动武,得罪王孙罪名有可能连累整个欧阳府,你俩千万记着,能忍则忍,找机会溜走就行了,少惹是非,懂吗?欧阳墨你给我看着点欧阳硕,万不可让他胡来。”他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孩儿一样年纪,x_ing子却天差地别,一个这样天真温顺,一个这样冲动难驯。
欧阳墨帮师傅拍了一下后背,帮他顺了顺气,乖乖地点点头道:“是,师傅,我一定看着他,您就放心吧。”
赵老师傅千叮万嘱了半日,才放他们离开。
他们俩一个背着琴,一个拎着几本书,出了学校。却不见传说中几个王孙团伙的踪迹。看来真是赵师傅多心了,他们只是小人物而已,何至于劳他们大驾,巴巴地过来惦记他们。
正松了一口气,就有几位色彩缤纷的公子拦在了他们面前。
为什么说色彩缤纷呢?因为在这两个白衣素色的乐师服面前,这几只货的衣服色彩太夸张了——宝石蓝、玫瑰红、赭石褐、翡翠碧、橘黄。连几个随从奴才的衣色也都是钴蓝、群青这样的颜色。
欧阳硕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觉得这帮家伙更像是彩染匠家的纨绔弟子,而不是什么赵国王孙。
而对方对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彩衣队伍里的一只狗奴才跑来叫阵:“大敢,见了王孙居然不行礼!”大有先给你们点下马威的意思。
欧阳墨是个老实的孩子,自然记得赵师傅的吩嘱,于是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各位王孙有礼了”。
欧阳硕却一动不动,有些笑意地偏着脑袋看欧阳墨老实巴交的样子。然后道:“走了,呆子,老把式等我们半天了。”只要穿过这个长巷子,门外就是欧阳府的马车,老把式一定就在原处等他们。
欧阳硕也不行礼,大刺刺地往人群中冲撞过来,旁若无人。
那几个狗奴才七手八脚地挡住他,狗仗人势地嚷着:“不知礼数的家伙,给我站住。”看这情形,怕是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了。
欧阳硕也不急,退回原位,理了理衣衫,样子说不出的高傲。他从身上摸出一点银子,摊开来:“劫财的话,就这点儿,要拿便拿;劫色的话,在这边,请自便。”他又指了指旁边的欧阳墨,一副出卖兄弟的模样,而脸上的表情却再认真不过。欧阳墨又气又羞,脸都急红了,却又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别提有多可爱了。
听了这话,那红衣胜血的公子突然大笑,像孩子般跳着脚道:“这个人甚是有趣,太有趣了!”说着又给蓝衣堂兄使了个眼色。
其它几个王孙也都忍俊不禁,纷纷取笑起那几个吃了瘪的奴才来。那些家伙平日耀武扬威惯了,今日却是一拳打在棉花包上。
一见他们还不散开,欧阳硕托着下巴道:“若不是劫财劫色,为何一副山贼的样子?快点儿吧,若没什么事儿我们得回家了,就不送各位王孙了。”
他口里虽这般说,样子却傲慢极了,看他们一群王孙就像看着浮云一般,毫不放在心上。
那蓝衣王孙挥一挥手,把奴才劝退,又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道:“近日京城流行一个新曲,名曰《相思》。偶然一听,觉得缠绵悱恻,忧思难忘,真绝妙也。没想到作曲者却还只是个少年,这日一见,果真俊杰非常,心甚敬仰,愿意结交,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欧阳硕故作惊讶地道:“咳,早说嘛,不是劫财劫色,只是结交是吧?吓人一跳。”然后望了望欧阳墨道:“呆子,你的贞cao抱住了。还不谢谢诸位公子!”
欧阳墨的脸现在已经全然成了猪肝色,狠狠地瞪了瞪欧阳硕,气结不语。王孙们自又多笑了一回,觉得这欧阳硕实在有趣的紧。
欧阳硕却打了个拱,道:“结交结交,可以了罢。已经交了,我们可以走了没有?旺财还等我回家吃饭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而欧阳墨听了“旺财”二字,不由噗地笑了。旺财是他们一个仆从养的一只看门狗,平日与他们玩得极熟,一见他们就打拱。但一看这气氛,发现笑的时候不对,只好强忍着,蹩得脸红的更像番茄了。
那些随从见不得有人比他们主子还傲气,愤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也就是会奏几首曲子讨人喜欢,便这样趾高气扬,王孙现在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那便要如何?直说罢了,说结交已经结交过了,还要怎地!”欧阳硕扫视了全场,一点惧色也无。
近距来看,欧阳硕不他们想象中更好看,五官几乎挑不出瑕疵,一双俊目随便瞟一遭,便如同抛了几十个媚眼。直接电倒一大片。那个红衣的公子吞了吞口水,拍着手道:“简单,现在便陪小爷几个去酒楼里喝上几杯酒,奏上几曲给大伙消遣消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