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
那么为何,你不阻止我借纳兰文湘之名,取巧利用沧州势力?不阻止我故意放风给师傅,让他助我一臂之力?为何你要把自己置于现在这样一个困局之中?
为何,你现在仍旧一副事不关己,冷漠无所谓的态度?
冬生本就苍白的脸上已经褪尽血色,风抚乱的发丝扫乱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与自己相伴多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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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TMD给我住手!”一声怒喝,裹挟着强劲的内力汹涌席卷而过战场。
众人被震得头皮发麻,手指发僵,几乎握不住剑。循声望去,只见尘埃之上,一人紫色华袍逆风舒展,踏清风淡云悠然而至,仿佛天神临世,让人不敢直视。
“我才离开几天?就自己人和自己人打得你死我活了?!”随着又一声怒斥,方才缠斗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的几个长老一人手腕挨了一下,武器都叮叮当当脱手,掉落在地上。
“属下无能!”几人齐齐拜倒。莫怜冬来了,当年留下一句:我再不会理教内之事的创教之人。他对于他们,不只是教主,更是领导者、栽培者。他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仿佛一个传说高高在上,不可动摇。
几位长老此刻再无半点争斗之心,只觉得丢脸,无颜见这位自己追随多年的人。
天涯海阁和玉虚宫的人事先得到了命令,最早停了手,迅速撤出战局。
其他的下属也都停了手,傻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莫怜冬脸色铁青猛抽烟,看着拜在脚边的老下属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最后怒喝一句,“还不赶紧安排手下收拾残局!杵在这里有个屁用!”
这边的人动作起来了,莫怜冬又开始愁那边正脸对脸,僵着的两只了。
他想看自己的人打起来吗?当然不想了!但是有什么办法,一边是冬生一边是冬冬,手心手背都是r_ou_啊!护着哪边都不行。只有等两个孩子闹起来了,自己再赶紧出来收拾残局。
头痛,实在是头痛。为什么自己就是教不出像凤丹青、秦穆轩那样的孩子呢?
难道我人品有问题?……
老莫郁闷地自我腹诽起来。
“师兄,你为什么这样做……”冬生终于开口,脸上是迷茫怀疑和不解。风轻抚而过,拂动他披散的长发,那一刻的他,终于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属于一个弱冠少年的脆弱和无助。
东方不败却笑,温柔而平和,一如往常不见丝毫情绪的浮动,“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吗?胜的人是你,此消彼长,今后你那一派的势力必然掌权,不服你的人已经无力在阻挡你了。”
冬生一怔。清淡素美的脸上,逐渐浮现出y-in郁之色。
是的。自从师兄接任教主一职以来,真正掌权的其实是自己,所有命令安排,都是由自己策划谋划,然后只要通过师兄之口来颁布。在旁人看来,东方不败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自己才是真正的发号施令者。所以,所有的反对声,讨伐声,其实针对的都是自己,是自己的势力与那不服己的势力分裂为两派,明争暗斗。
但是,师兄你不是一直站在我身边,一直与我同仇敌忾吗?你我,不是不分彼此吗?我的每一项要求,不都是你自己同意的吗?为什么……你现在却站在我的对立面……
东方不败似乎是看出冬生在想什么,依旧是淡淡一笑,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就像我这个名号——东方不败一样,你们总在我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就把我不想要的东西强加给我,而且甚至是随随便便,任凭你们高兴就随意而为。当年师傅带你偷溜出教,把这么大的局势交给我掌控,我还要分出精力去打探你们又跑到哪里闯祸,好把你们抓回来,这我无法选择;几年前,你们又推着我坐上这个教主之位,这之前,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师弟,这些年,我累了,不想再撑下去了,所以自导自演这样一出闹剧,害了不少人无辜x_ing命;但是,我也知道,你和师傅总会原谅我任x_ing这一回,所以……”
明明他的语气那么淡,他的字字句句,却如同芒针,一根根直刺入冬生的耳朵,直刺入心。
原来,一切是他自导自演。
原来,他并不是无力承担压力需要自己分担,而是有意为之。
原来,他从坐上教主那把椅子,就无时无刻不想着怎样摆脱它。
原来,他设计谋划了许久,最终是为了帮自己铲除异己,让自己可以在教内真正独揽大权。
那些曾经困扰了他无数日夜的谜团,就此解开。
为什么他从不快乐,不会像所有的掌权者一样意气风发。为什么那夜他会在大殿上问他,你愿不愿意与我浪迹江湖。
这一切的一切的答案,其实并不复杂也并不难猜。
自己每一日站在他的身侧,早该了解。
自己与他相伴了十多年,早该明白他。
只是,他却一再忽略。有意亦或者无意?冬生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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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邪赋 第二部 无邪赋之 行兮向天涯 第十一章 莫道故人心易变
莫怜冬听着自己的两个徒弟摊牌,只是皱着眉头躲在一边偷听。
这种让自己不齿的事情都干出来了……哎……
暗念,我果然是人品不好,吃喝嫖赌样样沾,带坏了徒弟……
终于,听到了最后,他拍拍身上的土,现身了。
“师傅。”东方不败看见莫怜冬,没有多言直直跪下,“徒儿不孝,因我一人之过给教内造成如此大动乱,请师父责罚。”
冬生却没有动,他始终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直望着他的师兄。直到他跪下的一瞬间,冬生才突然明白过来,发疯一般奋力扑过去,扯着那人的衣领,几乎是愤怒的咆哮出来,“你不满我们把你不想要的东西强加给你,所以就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我,这样来报复我?!你凭什么这样做!难道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你始终都没感受到么?!你以为我让你坐教主之位是出于什么私心?!冬!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如此!”
他刺耳而崩溃的声音打破凝滞的空气。他抓住冬衣襟的手指在颤抖,皮肤上冰冷的触感,迅速滑过侧脸。
冬。已经很多年,他没有这样叫过他。他在人前总是称他教主,人后总是称他师兄。他只有在愤怒之时,才会这样叫他了么?
“师弟。你了解自己想要什么吗?人不能太贪心,权势、地位、金钱、感情,这些是不能兼得的。”冬轻轻抬起手,指腹轻柔抹掉冬生脸上的泪。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轻柔,眼神中藏不住温柔和包容。
但是——
你知道吗?
如果你选择的是感情,我们今日便不会到这一步。
我等待了你那么多年,我在教主那个冰冷的座椅上,等了你那么久。
冬生看着冬那双沉静而幽深的眸子,忽然不再愤怒。那双眸子里,究竟埋藏了多少不满、怨愤、失望、悲伤,那样浓烈而深刻地隐藏在不为人知的灵魂深处,无人过问,任凭自己的心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