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启程去青岩的那天,我和秦穆轩也启程回沧州。不过,我是来了淮阳,他是去了天涯海阁。
走至中途就分道扬镳。
调查尉离颜的事,已经有了眉目,秦穆轩决定亲自去追查。而我,来这里找一把剑,代替我的破邪另一把绝世利刃——惰刃。
这把剑名为惰刃,并非因为它钝。相反,相传此剑伤人即死。但是,这把剑只有任x_ing情疏懒之人才能把它从剑鞘中拔出。这把剑的主人,代代都是落拓的江湖浪客,因此也被称为浪人剑。
惰刃已经封存多年无人使用,这一次,淮阳苏家决定将它重金售出。
苏家本来是和凤家一样的大商人,但是这些年来被凤凰山庄挤兑得越女衰落,而今,这把收藏了多年的惰刃,竟然也留存不住。
苏家,我倒是还有个熟人。
凤丹青的前妻——骆芙蓉。当年她一气之下,改嫁给了苏家少爷,现在是苏家的少夫人。
我觉得骆芙蓉对我的印象绝对不是一般二般的差,要是我还顶着凤丹青给我易容的脸去,她别说不把剑卖给我,说不定见了我就要cao刀上来砍。于是,我易容成了很普通的面貌。
我停止走神,轻轻踢了马刺催马走过去。
没多久,我们到了苏家大门前,苏家的庄园倒是气派,占了一整条街,大门前还趴了两头大麒麟兽。
下了马,骆锦霖把拜贴递上去。
“哦,原来是凤凰山庄派来的人啊。”门口的守卫看了一眼拜贴,轻声嘟囔了一句,“我这就去通传。”
骆锦霖毕竟也是凤凰山庄的大管事,一个看门的对他态度如此轻蔑,还居然让他站在门口干等。多少年没碰到过这样的对待了。于是,清秀的脸,毫不遮掩得黑下来。
我看在眼里,轻轻笑出了声。
骆锦霖怔了一下,“公子,您……笑什么?”
“我笑你一点都没有变。”
骆锦霖表情立刻更加迷茫。
是啊。就算你知道我是殷无邪,知道殷无邪就是戴月行。知道所有一切,也不会说出来。把所有不该知道的东西永远藏在肚子里,藏在单纯迷糊的外表下面。你一点都不笨,相反是极聪明的。你极聪明,所以你对凤丹青极忠诚。所以,才可以安安稳稳坐在今天的位子上。财富地位生命,一切应有尽有且活得安逸无险。
我们正站在大门前等着,忽然门里一片嘈杂。
有一个少年骑着马冲出来,耀武扬威拿着马鞭指我。“你们就是凤凰山庄的人?居然有胆来我们淮阳地界!”
我和骆锦霖对视了一眼。
然后默契得开始调侃。
“这是谁啊?”
“应该不会是苏家的人吧,苏家的人哪有这么不懂礼数的。”
忽然,又有几个仆人冲出来,“小少爷,你别闹了,快点下来。”
那少年拿着马鞭狠狠冲着仆人抽下去,“奴才!不要挡本少爷的路!我今天要给凤凰山庄的人点颜色瞧瞧!”
他说着忽然从袖口拿出枚金色柳叶形的飞镖,手腕一甩,就直直向我扔过来。
我好整以暇,袖手站着,眼见那飞镖离我越来越近。一丈、一尺、一寸。
紫色的衣袖在我面前掠过,骆锦霖的手悠闲并且随意一抓,手指接住那三枚暗器。
他轻蔑得看了一眼那个少报,把暗器递到我面前。“公子。”
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接过飞镖。捏在手指里仔细看了看,眉头轻锁。
所有的人都在揣测,我露出这样高深莫测的表情,究竟在研究着什么。
然后,突然把飞镖放进嘴里用牙咬了一下。
“哇,纯金的哎。”语气分外惊喜。
冷风吹过。众人冷汗一排。
骆锦霖嘴角抽了抽。暗念,我给凤凰山庄争面子,你给凤凰山庄抹黑……
我无视他黑沉的脸色,把金叶子往袖子里一揣。“意外之财啊。”
苏小少爷这下急了,“你、你脸皮好厚!别人的东西你就这样给偷走了!”
我拧起眉毛,“小子,是你自己败家子,好好的金子随便就往外扔!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蛀虫苏家才衰落到如今的地步,还好意思指责我?”
我话音没落,忽然有一个素淡的女声响起来,“这位公子说得很对。非儿,下来道歉。”
仆从们听见女人的声音,都恭恭敬敬退到一边,弯腰行礼,齐声道。
“少夫人好。”
第五十三章 白衣玉影
身着一身透逸拖地白色宫殿缎素雪绢千水裙,手挽金丝牡丹雾纱。茶色的长发挽成内敛的云髻,挑了一根乌木钗。肤色是接近透明的白,眼睛的颜色也是淡淡的。
骆芙蓉。分别其名,如同净水之上有莲,素净而典雅。多年不见,她倒是愈发美丽而有韵味。
“骆……夫人。”骆铁霖首先拱手,鞠躬,对她行了个大礼。
毕竟她从前也是凤丹青的夫人,自己也喊她大嫂喊了多年,这个礼骆芙蓉当得起的。
骆芙蓉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两位远道而来,我家管束下人无方,得罪了二位,还望二位海涵。”一句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又谦和有礼,让人有气也得一下子都给浇没了。
她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几那个已经下了马,灰溜溜垂首站着的少年,“劣子x_ing情顽劣,给二位添了麻烦,也请二位不要与小孩子一般见识。”
原来是骆芙蓉的儿子,我说嘛,小小年纪,八九岁的样子,身手还不错,长相倒是也清秀可爱,十年之后估计也得是个风流人物。
“哪里哪里,贵公子翩翩少年,品貌非凡,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我和蔼微笑着说。
“先生过誉了。两位远道而来,就请进府歇息吧。”
骆芙蓉低头看着少年的眼神很温和,很淡然。然后她拉起孩子的手,“跟为娘回去吧。”
“嗯……娘你不生气啦?”孩子声音小小的,还带着忐忑不安。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面,忽然有一丝怅然若失。
这样的平和温馨的生活……其实,我曾经也有过的。
人总是不知足的动物,有着永远也填充不满的欲望。
几年前,我可以平静生活在那三个人身边,却总是在回忆自己勒马仗剑,蔑视天的时光;当我如今摆脱了自己弱小和无力,重新可以拔剑,却又如此怀念从前的安逸和幸福。
想要追寻的东西,总是不在手中。我们永远也不清楚,我们真正追寻着的是什么。
幸福。这个词太空泛,太飘渺。
其实,活着一天,就该珍惜现在手里所有的。
曾经有人说过,当我哭泣我没有鞋子穿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却没有脚。
苏家的管家出门迎接,恭敬得邀请我和骆锦霖进府。
迈进大门的一瞬间,我微微侧了头,看到一个白色衣角消失在院墙转角。
我顿住脚步。心中浮现一种异样的感觉。如此熟悉和眷恋。
算了,怎么会是他呢?
没有再多停留,跟上了前面的人脚步。
“两位,请暂且在客馆休息。家主正在会客,稍后便到。”管家带着我们穿过苏家华丽奢侈的庭院,到达客馆。
“好的,我们在这里等苏老板。”骆锦霖客气对他说。
“公子,您今天怎么了?一直有些……神志恍惚啊。”等管家走了,骆锦霖有些关切地问我。
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没事。可能是旅途劳顿,有些累。”我漫不经心回答。
手中的青花瓷茶盏国,普洱温润的香味幽幽袅袅溢了满腔。我记得,温未凉是很喜欢普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