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的确心不在焉。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幻觉。总是不断有白色的人影依稀在我面前经过。
经过花园时，我看到他无声从抄手游廊走向水榭，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客馆的二楼，打开窗子向外眺望，我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从小院花径中走过，甚至抬头向我的方向看过来。
他谈谈的微笑着。如风入流。我甚至似乎可以听得到他的呼吸声，清浅绵长。
手指撑住额头。难道是最近太累了么。
楼下，有人的走动声。苏家的掌事者，苏言欢玉冠青衫出瑞客馆内。
与我想象相差不大，一副儒商的模样。我们在小厅里坐定。
“苏老板。”骆锦霖施礼。
“骆先生。”苏言欢很恭谨得又道歉，“之前失礼之处，请您见谅。”
骆锦霖笑起来，显得很爽朗，“苏老板不必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
“那就好……”苏言欢笑得有些不自然。
“那么，”骆锦霖话锋一转，“关于惰刃”的事。您也接到我家老板的书信了吧，老板对那把剑很中意。语气中有淡淡威胁的意味。
“是、是……”苏言欢笑得更加勉强。
我在一边看得清楚，“莫非苏老板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言欢为难看了我一眼，“其实是这样的。就在二位来之前，另外一位大人，也来向我买惰刃。“
骆锦霖有些不满得皱起眉头，“苏老板……您不会……“
“当然没有！”苏言欢赶紧打断骆锦霖的话，“我向那位大众解释了，说凤庄主很喜欢这把剑，但是似乎也是对惰刃志在必得。说……”
“说什么？”
“做生意讲究公平，他说，随便凤凰山庄开价。他都愿意付给我两倍的价格。”
骆锦霖听到这里，不仅没生气，反而一挑眉，笑了起来。“哦？这沧州还有这号人物？我到是对这位大人有些好奇了。”
苏言欢擦了擦额上的汗，“要不，骆先生，您与这位大人见个面？您们两位合计合计这事要怎么办……”
骆锦霖看得出苏言欢很为难。而且，这个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不然苏言欢也不会为了他薄了凤凰山庄的面子。现在的苏家，是完全存活在凤凰山庄的施舍之下。
“那好。那就劳烦苏老板替我引荐一下。”
“等一下。”一直沉默的我，忽然开了口。
骆锦霖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怎么了公子？”
“这个人，由我来见。”
第五十四章 执子之手
忽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温未凉，也是这样坐着等他。那时候他还给我摆谱，拖拖拉拉不肯出来见我。
一晃，竟然已经是那么多年了。物非，人也非。
我正昏昏沉沉想着，忽然清脆的珠玉声响起，珠箔被一只半拢在袖子里的手掀起。
我回头看向门口。
白衣的男子。白色的四层天丝棉衣，袖口与下摆饰有含苞幽兰。
他打量我，眉眼带笑，问：“你要买惰刃？”声音有磁x_ing的沙哑。
我怔怔愣在原地。拼命盯着他的脸，都忘记了要眨眼。
他自若得缓步走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用商量的口气问我，“可不可以把惰刃让给我？”
“我……”
“我可以出比你更高的价钱。”
我忽然觉得不知所措。看温未凉的神态，仿佛是面对一个陌生人。那么疏远客气。我忽然觉得害怕，如果我们之前的种种种种不过是一个我做了太久的春秋大梦，不过是一个我自欺的幻觉。没有琅幻境没有温未凉没有西王母没有殷落羽没有未眠和未央。我那么多年，一直在凤凰山庄里，一直做一个小厮……
这样的念头只是闪电般在脑中划过，我的脸色就刹那苍白如纸。
他似乎还在说什么，我却无力去听。手指交握着，竟然在微微得抖。
“你闭嘴！”我忽然爆发，大声吼出来。
他只是用陌生的目光和语气来面对我，我竟然就会如处无法自恃。
忽然肩头搭上一只手，我惊愕抬起头，那人却轻轻按住了他：“无邪？”
我盯着他的眼晴，看了很久。
突然抬起手抚模他的脸，“温未凉？”
“对不起……竟然吓到了你。”温未凉手覆上我的手，指尖轻轻摩挲，“对不起。”
“你不是幻觉吧？”
温未凉笑起来，带着一贯的散漫。“小傻瓜。”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开始的最原点。他是随随便便的青楼老鸨，我是离家出走的无知少年。
“你怎么这么慢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你知不知道我……”
我停下，把最后几个字吞回肚子里。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多痛苦。
温未凉在我身边坐下来，揽住我的腰，轻吻了一下我的脸。
我很气他。气他擅自替我作出决定、擅自弃我而去。但是，这一点点的气话，在无穷无界的思念面前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只要他完好无缺又出现在我面前，我又何须去计较他的过失？
“你刚才干嘛装作不认识我？吓得我魂都飞了！”我抬手戳他的额头，发泄我的愤怒。
他揉揉被我戳了的地方，坏坏笑起来，“无邪。我们走吧。”
“走？”
“就我们两个，跑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他微弯着眉眼，温柔的笑，如三月的风熏人微醺。
“私奔？”
“是啊。”
我看着他的眼晴，里面流转着淡淡的水光，仿佛一潭黑夜中的深泉，沉静而幽深，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沉消其中，慢慢沉下去，从此再不要浮上来。
我把手放进他的掌心，握紧，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我明白温未凉。我曾经也看过他这样的眼神。
我知道，他又背着我，做了什么，至少是决定要做什么，必然会伤害到他自己的事情。
那一刻，我决定抛却我的疑问。放下一切纠缠纷乱的事物。
即使这是一个梦，我也要作下去。即使是稍纵即逝的一刻欢愉，我也要抛弃一切去抓住。
在梦醒来之前，我不问不猜不想。我只要触模他，亲吻他，就够了。
我给洛瑾霖留了张字条，就极端不负责任跟着温未凉在光天化日之下，私奔出逃。
我们共系一骑，枣红色的灵驹四蹄生风，一路飞奔着出了城，奔驰过稀算衰枯的原野。
日行千里。
我们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城落脚，在不起眼的小店里入宿。
在黑暗的房间里，我握着他的手，抬起头一次次亲吻他的嘴唇，贪婪嗅着他唇齿间幽深的兰香。
我用力的搂着他的脖子，告诉他，再用力一点，用力的抱我。
我迷乱得轻声在他怀里呻吟。
那种灼热的疼痛，却不能让我觉得真实，反而更加的迷茫。
温未凉始终注视着我，那双眼晴在黑暗里却如此耀眼，里面闪烁着狂野、温柔以及深深的眷恋。
我配合着他的动作摇晃腰肢，他低头深深吻我，辗转得吻，细细吻过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