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舟比我高半个头,在家的时候不觉得,到了外面,发现他穿正装确实很有压迫x_ing,西装剪裁得体,宽肩窄腰,领口服帖,标准的倒三角身形。他过了二十岁就把头发都抹了上去,整张脸的轮廓都显露出来,眉目锋利,一言不发就已经很能威慑住人。
瑞瑞怕他,不敢往他身边站,捏着吃了一半的棉花糖,胆怯地抓住我的裤腿。
我揉了揉瑞瑞头顶,牵着他的手朝予舟走了过去。
“出来应酬?”
“玩。”
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我反而无言以对。他身边的年轻下属大概是新来的,眼神得体地打量我,大概是在猜我是谁。
上电梯,卫平按下一个单独楼层,我就猜是私人会所,只是不知道云泰大厦上面也有一个。他们这群人去的地方向来隐蔽,一般直接从停车场就上去了,不会和人群有什么交集,今天来找我已经是特地破例了。
瑞瑞察觉到了危险,连忙大口吃棉花糖,生怕等会去的地方要他把棉花糖扔了。我看得笑起来,觉得有点异样,偏过头才发现予舟在看我。
我至今无福消受他深邃眼睛,被他专注看一眼就觉心慌气短,匆忙露出一个笑容来。大概笑得不好看,他转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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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私人会所隐秘x_ing很够,毕竟包下了一整层顶楼,大厅层高不比云泰一楼的大堂矮,而且穿过大厅就是露天的顶楼花园,景致非常不错。这里是三十几楼,应该可以俯瞰整座城市了。
包厢的名字起得很雅致,霁月,里面是和风的装饰风格,进去要脱鞋,卫平推开纸门我就笑了,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里面跪坐着三个和服女子,都是温婉范,我向来喜欢日本女人和服后面露出的那一截脖子,乌发雪肤,有种独特的美感。而旁边盘腿坐着的老鸨一样的男人,正是予舟朋友中最讨厌我的一个——颜仲。他要是把用来撺掇予舟外遇的劲头拿来照料他们家的家族生意,估计颜家早就可以和纪家一拼了。
三个女人,他,予舟,予舟下属各一个,正好不把卫平当人。
矮几上摆满各色精致食物,还有一个寿司师父跪坐着在片三文鱼,金黄的鱼籽,雪白的米饭,再盖上一块有着漂亮纹路的橘色三文鱼,我虽然对生食没有兴趣,也不得承认这食物卖相非常好看。
颜仲也是一贯地无视我,和予舟打过招呼,就开始自顾自地倒清酒,讲他那些并不好笑的俏皮话。予舟也兴致缺缺,解开西装扣子靠在一边,我并不知道他带我来是干什么,何况我早说过我下午要带瑞瑞去游乐场。
和室风格的包厢里气氛异常安静,只有瑞瑞专心对付他的棉花糖,清酒沥进杯子里,声音倒是挺好听。
好在很快卫平就来敲门,看来是有事找予舟,连那个下属也跟了出去。
包厢里只剩下我和颜仲面面相觑,瑞瑞吃东西的时候从来不会关心外界的事,三个日本女人反正也听不懂。
颜仲这家伙的涵养一直没长进过,予舟出去大概不到三十秒,他就开始发难。
“听说你最近在卖瓷器?”他轻蔑笑着问道,而且眼睛并不看我,还在慢悠悠地倒着酒。
我笑了起来。
“听说你最近在拉皮条?”我这种下等人自然比他言辞锋利得多:“当龟公应该比买瓷器赚得多。”
颜仲夸张地大笑。
“你还真当自己是正室夫人了!还有脸管起予舟的私生活了,真是小人得志。”
“原来结了婚还不能管伴侣私生活了,这种论调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我反唇相讥:“难道是令尊令慈的婚后生活给了你这种启发?这么说你应该不叫颜仲,该叫张仲李仲了。”
颜仲直接把手里薄薄的酒杯给捏碎了,好在并没有造成血溅当场的效果,不然只怕会吓到瑞瑞。
“林湛,要不是你孩子在这里,今天你已经挨揍了。”
“现在还流行拉皮条不成反打人了?”我也喝了半口酒,笑着抬头看他:“今天要是我儿子不在这,挨揍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打架而已,我也不是没打过,我虽然打不过予舟,他颜仲身量和我差不多,哪来的自信说一定能打过我。
我和予舟的婚姻再怎么失败,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评说,他要喜欢叶修羽,大可以跑去欧洲去接他銮驾回京,整天搞这些小动作,算什么东西。我当初混在那一堆人里做小伏低也是因为我喜欢纪予舟,跟他颜仲没半点关系。
颜仲大概没想到我现在变得这么难缠,瞪了我半晌,刚想再放狠话,门被推开了。
看来是他们今天要招待的客人来了。
我鲜少见到在予舟面前还不显得露怯的男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予舟是亚洲人里难得的好身架,头身比好,骨架舒展,撑得起西装,又不显得过于壮硕,所以少有人架得住他的气场。
但是这男人异常地年轻,而且和予舟的风格全然不同。予舟的气质森冷,虽然英俊,却过于锋利了点,有点太不好接近。相比之下,这男人更像时下流行的商业精英,面庞非常俊美,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一见即知是个聪明人,看起来颇为儒雅内敛。
一排小方桌上堆满食物,我坐在予舟左手边,对面是颜仲,他自然是在我左手边落座。
他的袖扣是印度青金石,看来也是非富即贵,年纪不到三十,就已经能和予舟坐到一张桌子上,看来也是世家子弟。我隐隐觉得他眉眼间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予舟向来是不会帮我介绍的,颜仲在我面前那么肆无忌惮,也不是没道理。
就在我以为这人的身份要成为一个谜团的时候,他却安然落座,然后笑着朝我伸出了手。
“我早猜到你不记得我了。”
我一怔,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话。
好在我没有尴尬多久。
“邢云弼。”他宽宏大量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脑中轰地一声,无数记忆全都涌了上来,当初那场算得我脑仁疼的数学比赛、嘉远的菁英计划、第一次踏进校门的感受,还有那些躲着叶修羽走的日子。邢云弼,他当时和我在一个班,似乎也被排挤得很惨,我记得有一次他发现学校的题目出错了,还来找我验算过,那时候他就已经长得瘦且高挑。后来我开始毫无自尊地跟在予舟后面,我们就是那时候疏远的吧……
传言说他在美国读MBA期间创业成功,靠一家独角兽公司进入华尔街,如今浩浩荡荡杀回来,我只知道他报了当年在学校里被欺压的仇,却没想到报得这么彻底。
从我们毕业到现在也不过七年,他竟然可以和予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真是可敬可畏。
“我简直不太敢认你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回国的消息,但是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了。”
我听见颜仲轻蔑地笑了一声。
邢云弼也笑了起来。
“我回国半年以来,你这句夸奖是我最喜欢的。”他转脸向予舟:“我和纪总最近有笔合作,昨天我还向他问起你。听说你们……”
“我们结婚了。”予舟接过话,脸色冷得很:“14年,在夏威夷。你那时还在硅谷打工吧?”
邢云弼对他的态度不以为忤,仍然笑得温和,看到吃糖吃得像个小花猫的瑞瑞,眼睛笑得弯了起来:“这是你的小孩?”
“是的,瑞瑞,叫叔叔。”
瑞瑞很乖地叫了叔叔,又缩回我怀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邢云弼。大概他实在可爱,邢云弼忍不住解下手上的一串玉石,递给了他:“初次见面,我助理也没提醒我准备礼物,这是叔叔一直带着的玉……”
瑞瑞不敢接,看了我一眼。我揉了揉他脑袋,示意他接下,瑞瑞这才怯怯地接了下来。我对玉石稍有点研究,这串羊脂玉虽然成色不错,但块头不大,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个樱桃大小的生肖龙,而且红绳也旧了,并不算多贵重的见面礼。大不了我改天回一套瓷器给他就是。正好我最近在烧一套霁蓝釉瓷器,烧出来再挨个刻上北半球的星座图,我记得当年读书时候邢云弼还挺喜欢这些东西。
瑞瑞倒是挺喜欢这串玉石的,靠在我怀里玩了一会,忽然小心地凑到我耳边来,用手捂着问我:“爸爸,刑叔叔是你的好朋友吗?”
“是啊。”
“那为什么刑叔叔从来不到家里来玩?”
瑞瑞的小r_ou_手根本捂不住什么,大家坐得又近,邢云弼显然是听到了,说不定予舟也听到一些。
“因为刑叔叔最近才找到你爸爸啊,”邢云弼笑着告诉他:“要是瑞瑞很喜欢刑叔叔的话,刑叔叔过几天就去你家里玩好不好?”
瑞瑞胆子小,又害羞,悄悄话被人听到了,扎进我怀里不敢出来了,邢云弼大概很喜欢小孩子,生意也不谈了,看着瑞瑞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
其实瑞瑞说得没错,往前数我二十五人生,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也只有邢云弼一个而已。当初在嘉远自顾不暇,如今大家都闯出一番名堂,应该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
不过今天不是好时候。看予舟的表情就知道,忍受我们这一阵寒暄,已经快把他的耐心都耗尽了。上次看见他眼神这么冷,大概还是叶修羽走的时候了。
“对了,聊了这么久,你们今天是来谈生意的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刚好我等会还有事……”我看了看表,准备带着瑞瑞离开。
“你有什么事。”予舟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