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默不作声。
直到将拉链被猛地拉上,他才深深叹了口气。
揉揉额角,季洲等待那股酸涩劲过去。
心脏再被柠檬水泡下去,恐怕是会害病。
骤然起身,面上恢复淡漠,季洲大跨步走向房门,轮子在地面“咕噜咕噜”,颇为愉悦。
与此相反,拖箱子的人每前行一步,心脏就下沉几厘米。
捏紧拉杆,指骨泛白,季洲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舍不得。
可他仍是个胆小鬼,一辈子,都只有当逃兵的份。
害怕反悔,将门把用力扭开,季洲略显狼狈地冲出房门。
结果,箱包还没拖出来,右手就骤然一松。
疾走太快,箱包顺惯x_ing滑至门边,闷响过后,总算停住了。
季洲在原地僵直成树,哪有半分方才的脚下生风。
突然,他弯了弯眉眼,有些想笑。
门外,夸张地垒了一层又一层甜品盒,将几块地砖全部挤满。
实在太多了,有的地理位置优越,便坚若磐石。
有的却不太走运,摇摇晃晃的,随时能上演甜腻的坍塌。
甜品高楼中央,一张纸格外醒目。
不过更吸引目光的,是上方别扭的笔迹,捎着与贵族不符的孩子气。
蓦然垂下脑袋,季洲揉了揉眼睛,再揉了几揉。
可眼眶都揉红了,还是又干又涩。
像是急需一场大雨,来将一切冲刷干净。
第22章
“说好每周十个,店已被搬空,暂且预支这些。”
打上句点时,墨迹很重,眨了眨眼,季洲想象出那家伙持笔踌躇的模样。
再往下,落笔明显变轻许多。
揉去最后s-hi润,他前行两步,才看清那句——
“安顿下来后,能否告知新住址?我好将剩下的补足。”
语气倒一本正经,只是与歪扭的笔迹不太相符。
将即将飘落的纸揭下,季洲埋头,凝望许久。
若非事态尴尬,依那家伙个x_ing,应当不愿意将这字迹暴露。
翻来覆去欣赏好几回,季洲竟觉得有些可爱。
没想到会用上这种词语,来形容那个高贵冷淡,却又处处透露温情的男子。
勾起唇角,季洲只觉初遇时的距离感,早已消弭得差不多了。
将纸小心折好,他故作面无表情,飞快揣进口袋。
往前走了两步,还不放心地摸了摸。
捞过一盒,季洲旋身,无视掉门边的行李箱,迫不及待回房了。
坐在桌前,他虔诚地打开甜品盒,不禁眼前一亮。
竟是最喜欢的那款。
想要趁当事人不在,尽快撤退的念头……
在最爱的食物面前,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某种意义上来说,季洲还是很好打发的。
被堆成小山的甜品迷了心魄,刚巧也饿极。
不久前还羞愧得扑腾进地缝的平民,如今只想饱餐一顿。
按按扁下去的肚子,竭力忽略眼睛干涩,季洲说服自己。
将粘上盒子的n_ai油,都用勺子刮干净。
季洲这才依依不舍,将东西收拾好,扔进垃圾桶。
也不着急离去了,他瞪向窗外景色,沉默良久。
在离去念头重新席卷前,季洲倏然起身,冲出房门。
……又捞了一盒进来。
享用,收拾,发呆,出门,进门。
如此反复。
等他自欺欺人,挽留自己好几十分钟后,垃圾桶总算满了。
肚子也歇斯底里,发出抗议。
“啊——”
放弃挣扎,将头仰靠上椅背,季洲苦恼地拖长声音。
甜品太好吃,舍不得。
也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尴尬一阵就过了。
方才那几款真不错,店里又出新品了?改天得去瞧瞧。
毕竟是我先上手的,不告而别……似乎不太好。
甜品太好吃了,真舍不得。
舍不得。
舍不得。
……舍不得。
将搭上眼的手臂放下,季洲揉揉微鼓的肚子。
瞪着天花板上的小飞虫,发呆。
直至虫子被盯得别扭,展翅飞走了,季洲才猛地跳起来。
做起饭后运动。
回想焦文泽那句“甜品吃多了不好”,季洲略显心虚,赶忙将垃圾袋提出来,系紧。
虚掩上房门,本想将它塞进门口垃圾箱,据说下人每天都会清理一次。
刚提起一半,他想到什么,低头瞧了眼——
只见里面空荡荡的,明显已被收拾过了。
被感动得流泪后,季洲也猜不透自己所想。
每个行动,都靠头脑发热。
总觉得在箱子里待过一天,垃圾袋会成为定时炸弹。
……虽说作为高贵人群,焦公子不可能对垃圾箱产生兴趣。
季洲呆呆地半举垃圾袋,和垃圾箱深情对视。
思及自己醉酒后动手动脚,对方却反过来安慰自己的诸多行径。
讨好焦大少的责任感,骤生。
立马噔噔蹬,季洲飞奔下三层楼,这才放心大胆地,将口袋扔进去。
又马不停蹄赶回房子。
不知对方多久会回来,可磨蹭这么长时间,应该也快了。
挽起袖子,他抱上好几盒甜品,小心翼翼塞进冰箱。
幸亏富家子弟,冰箱够大,加之对方明显不下厨,里面只剩几片蔫了的菜。
不知疲倦跑了几趟,季洲总算竭尽所能地,将冰箱填满了。
摸摸额角的汗液,他长吁一口气。
冰箱透出温润的光,对着几天仍旧解决不完的甜品们,季洲满目惆怅。
此生第二回,他为甜品太多而发愁。
抓抓头发,季洲计划将剩下的美味,抽空分给平民小孩。
那些冰箱装不下的,他都像储粮的小动物,兴致勃勃藏回卧室。
准备今天之内,解决掉它们。
丝毫不顾瑟瑟发抖的胃。
关上冰箱门,刚准备拖回箱包,季洲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一点粉红吸引了目光。
略显迟疑地,他将眼熟的蛋糕形状揭下。
眯着眼反复确认后,季洲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
正是自己珍藏多年的冰箱贴。
当初搬离原住所,那份依依不舍的心情,立马在脑海回荡。
季洲并没有失而复得的惊喜。
反倒喉咙被噎住,有些惆怅。
此时,充满少女情怀的物件,在厨房的冷硬装饰间,格格不入。
这玩意儿怎么会在这里?!
比起困扰,更多的是被剥下外衣,赤裸展现的羞耻感。
像是套上短裙丝袜,在焦文泽面前来了段天鹅湖。
季洲从未如此悲愤地,对待私底下执着于粉红与甜品这回事。
屏住呼吸,他实在难以想象,焦文泽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将它贴在冰箱门中央的?
小家伙僵直身子,同冰箱贴与少女心较劲时……
焦文泽就站在他背后,拼命遏制冲上前搂住对方的冲动。
绝望转为希望,最终在撞见背影时,升腾出狂喜。
放轻步子,焦文泽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惊扰了幻影。
结果,刚绕过视线盲区,瞥见对方手上捏着的东西时,焦大少慌乱收回脚步。
差点一个踉跄。
捏紧钥匙,外套都来不及脱在玄关,焦文泽进门前的面色苍白,恍如隔世。
见对方视线粘在冰箱贴上,扯不下来,首次做贼的焦大少一阵心虚。
原本想暗地里帮小家伙一个小忙,作为对日后好友的关怀,事后再提也不迟……
结果这番折腾,他完全忘了这回事,却在兵荒马乱的当下,被对方发现了。
倒显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别有用心。
事态越搅越乱,焦文泽欲哭无泪,只好长身玉立粘在原地。
从脖颈,一路红至耳尖。
上午悠悠转醒,就发觉季洲窝在怀里,满脸熟睡的静默。
摩挲肩头,结果小家伙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什么,焦文泽就忐忑注视对方神情。
确信对方又陷入沉睡,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也不敢乱动了。
目光死死凝在脸庞,距离如此近,对方皮肤光滑白皙,毫不疏离。
特别是闭眼,神情放松时,颇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轻探手指,用拇指抚摸两下,焦文泽恍惚。
不知小家伙生为平民,要多艰难,才能活成这样。
喜欢,喜欢得紧,所以更加心疼。
窗帘未拉,阳光直晒后背,暖烘烘的。
焦文泽却被烫着般,骤然垂手,松开怀抱。
掖好被子,他取出谋划已久的礼物,笨拙塞进箱包。
将精心挑选的几件卷好,放进去,焦文泽捏捏旧西装的衣领,又犹显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