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哥哥姓文,叫文飞。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嫉妒他。
就是晚出生了几年而已,凭什么他就要被过继给本应该叫姑姑的人?
他们以为他不知道,可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能怎样,不知道又能怎样?
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白宁坐在画室里,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画布上朦胧的人影——兄长的男朋友。
也是他的。
当然,对方大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小男朋友。
是在他和哥哥牵手的时候,是在他给哥哥买水的时候,是在他温柔地摘掉哥哥头顶一片落叶的时候,是他们在路灯下接吻的时候。
在每一个让人心动的瞬间。
白宁觉得这大概也算一种恋爱。
文飞和他的关系谈不上好坏,但总归血缘关系摆在那儿,他还是要叫对方一声哥哥。旁人都以为他叫的是表哥,但他们两家人心知肚明这叫的是什么。
所以啊,哥哥的男朋友怎么能抢呢。
不过他也没想过要抢,他只想远远观望,然后偷一个幻想,假装自己也享有那份温柔。
那时候的他十六岁,整天泡在画室里,除了颜料和画布,生活像是白纸般无波无澜。
他把所有的叛逆都用在对亲生哥哥本人的不满和对哥哥男友的遐想中。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x_ing就好了,他将继续他白纸一样的生活,继续活在靠幻想就能满足的世界。
可惜,没有如果。
韩卿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不敢睁眼,他怕面对这糟糕的现实。
他本就不是尖锐的人,他甚至趋于懦弱和平庸,但秦歌总能激发出他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勇往无前。
记忆中对家人的的坦白就像是一场海啸,哭泣叫嚷怒骂,他的世界地崩山摇,最后,那扇门向他关闭了——那扇回家的门。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很清楚,没人能救他。就连秦歌也不能——你难道指望一把c-h-a入心口的刀来给你止血吗?
哦,也许真的能止,至少比一下子□□而留的血要少吧?
但这血总有一天会流净的。
而他的最后一滴血,一定也是为秦歌流的。
他睁开眼看天花板,蓝白条纹在他眼前不断旋转延伸,似乎就要活过来——这只是幻觉而已,他的状况可能不太好。
他想摇摇头,颈椎却像失了油的链条一样卡顿,稍微偏移也要耗费大把力气。
“你干什么呢。”秦歌问,他放下手上的温水,走上前扶起韩卿,让他能将上半身靠在床头。
韩卿怔愣愣的,一动不动,像是吓傻了一样,眼睛却不受控制的追随秦歌的身影。
他穿了件牛仔外套,他的头发好像剪短了一点,他戴了不常用的男士腕表——熟悉又陌生。
秦歌从抽屉里翻出一版阿司匹林,生产日期离得还不是很远。他坐在床边,左手把药盒按在腿上吗,从银色的锡箔纸下抠出两颗小药片,用另一只手端了水过来。
递到人面前却不见人接,秦歌平静地看着韩卿,没有说话。
屋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却能清楚看到韩卿苍白的脸颊上隐隐的水痕——他努力睁大眼,泪水却大滴大滴地流出来,汇成一条苦涩的溪。
“秦歌,”他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在。”秦歌回答,仍然看向他,说不上多温柔,却也不复前一天的冷漠暴怒。
“我要死了……”韩卿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埋下头,又忍不住轻声道,“我要为你死掉了。”
“说什么呢。”秦歌淡淡道,像是在安慰他,又好像完全不上心。
嘴唇上是对方手掌温热的触感,韩卿抬起头,恍恍惚惚,由着秦歌勉强还算温柔的把药片从唇间按进齿缝。
手上被塞进了那杯温水,透明的玻璃杯反s_h_è 出一些明晃晃的光斑,韩卿觉得自己甚至有些看不清秦歌的脸了。
他机械得举起杯子,缓慢又坚定的喝下水,将药片吞服。
他实在不习惯苦涩。
秦歌站起来,逆着光,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却又神圣。
韩卿不自觉地仰头看他,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纵使这神并不爱他的世人。
“在为我死之前,”秦歌似乎觉得这话好笑,轻笑一声,接着道,“先为了你那可悲的欲望活着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