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边静玉是真的很喜欢自己抄的书,沈怡暗中松了一口气,然后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坐姿。
沈德源对《飞阁桥词》宝贝得不行,藏在书房的暗格里还加了好几把锁。日夜防贼却家贼难防,沈怡为了能去边静玉面前献殷勤,竟想办法把锁头撬了,然后偷偷摸摸地抄录了好久。待沈德源发现这件事时,他都要被气笑了!为了讨好未来的“媳妇”,把自己亲爹的书房都给撬了,这不是欠揍么?
沈德源恨不得能一鞋底把沈怡拍老实了。
于是,沈怡被他亲爹追得满院子跑。妮儿和盼归还以为大人们是在玩游戏呢,两只小鬼头在一旁鼓掌叫好。沈德源老当益壮,沈怡又不敢真跑快了,正好被沈德源一脚踹到了屁股上。最终,沈德源因为把腿抬得太高而扭伤了大腿肌r_ou_,沈怡则屁股疼。父子俩两败俱伤,让妮儿和盼归看了回热闹。
沈德源一面摇头说儿子不孝,一面还是拿出《飞阁桥词》让沈怡抄了。当然,沈怡抄的时候,沈德源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就怕沈怡把孤本弄坏了。有了亲爹的支持,沈怡才顺利讨了边静玉的喜欢。
“对了,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想说?”沈怡问。
边静玉雄赳赳气昂昂地做了一路心理建设,连“君既无情妾便休”的场面都脑补了好几个,这会儿事到临头,反而泄气了,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道:“就、就是……啊,我舅舅已经派人去找红薯了!对,没错,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舅舅还说,既然异国有这么多新物种,不如直接悬赏找新粮种。”
鲁家舅舅的意思是,派去各通商口岸守着或者与异国商队直接接洽的那些人,都应该把目光放得更远一点,而不是只盯着红薯。既然异国有玉米和红薯,说不定他们还有玉麦和绿薯呢?以前人们不敢轻易尝试异国的新奇的食物,但沈怡接二连三的发现却给他们打开了全新的思路。这样一来,就算短时期内找不到红薯,这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盯上了异国的商队,或许能弄到其他的有用的东西。
“舅舅的想法太木奉了!”沈怡赞叹说。
边静玉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他舅舅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世人总是会有一种误解,仿佛只有读书厉害能考上状元的的人才是聪明的人。其实不是这样的,鲁家舅舅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能把各方关系处得八面玲珑,他就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总是能从一些被世人忽略了的事情上发现商机。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
沈怡又换了个坐姿,让受伤的那瓣屁股缓了缓,说:“前两天,有人看到钱松禄那畜生在我家外头的那条街上探头探脑,应是你上回想的那个计策起作用了。知道兰敏郡主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这会儿才是想起我姐姐的好了。呵,晚了!”沈怡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钱松禄的后悔都是对沈巧娘的亵渎。
要问钱松禄后悔吗?许是后悔的吧。沈巧娘和他是青梅竹马,嫁给他后一直温良贤淑,把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在学院中无后顾之忧。但他终究是受不了兰敏郡主的诱惑,经不住她在床上的风情,不知不觉就沦陷了。正巧那时沈家出了事,他竟任由母亲苛待沈巧娘。结果呢,沈家起复了,依然是一派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兰敏郡主身份虽高,却仗着自己的身份,连丈夫都不被她看在眼里。
这会儿,钱松禄知道了兰敏郡主还有别的入幕之宾,他心里的屈辱感只怕已经把他淹没了。
见沈怡提到钱松禄,边静玉终于找到了话题的切入口,道:“钱松禄这人……他当初若是找着一位身份合适的女子直言要纳妾,沈姐姐哪怕心里酸疼,总会帮他把事情办妥了,偏偏他做的都是些不忠不义的事!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他自己受不住诱惑,又对妻子无情,合该他今日受到这样的果报!”
这话虽然好像是在说钱松禄可以纳妾,其实是在试探沈怡在纳妾一事上的态度。
“这哪里够啊……你瞧着吧,不用我们再做什么,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沈怡说。想了想,沈怡又说:“钱家当初上我家求娶时,钱松禄曾发誓说,这辈子只有我姐一人。那话可是他主动说的!因我爹一直都只有我娘一个,我姐对这样的生活也有些向往,就信了他!谁知他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边静玉眼中闪过一道微不可见的光亮,点着头:“你们家好似不兴纳妾的。”
沈怡笑着说:“妻者,齐也。”
边静玉微微低了头,说:“那你以后也不会纳妾了。”
“这是自然!”沈怡不假思索地说。
“哪怕是为子嗣计?”边静玉又问。
“哪怕是为子嗣计!”沈怡斩钉截铁地说。忽然,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狐疑地看了边静玉几眼。
边静玉只低着头喝茶。
沈怡迟疑地问:“你……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你竟然怀疑我?”
边静玉因他这一问受到了惊吓,竟然不小心把手里的茶杯打翻了。他手忙脚乱地否认说:“不是的……我只是……其实……那个……我没有怀疑你……我……那个……你……你听我解释……我……”
沈怡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你是真的在怀疑我啊。你竟然不信我。”
边静玉以为沈怡生气了,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连忙说:“并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要把话彻底说开。如果你是别的什么人,我都不介意你纳不纳妾,但你是沈怡。我、我不愿意你纳妾。”
“为什么?”沈怡语气平淡地问。其实,他的心里一点都不平静。
边静玉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因为我在意你啊。这老实孩子快要急哭了。
爱里头藏着占有欲。所以,爱情让人丑陋。
爱里头藏着占有欲。所以,爱情让人狭隘。
可是,什么丑陋啊,什么狭隘啊,那都是些不懂爱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
爱里面藏着宽容,所以沈怡眼中的边静玉是美好的。
爱里面藏着真心,所以沈怡眼中的边静玉是可爱的。
沈怡面无表情地说:“总之,你确实是怀疑我了。我现在很伤心。你必须要接受惩罚。”
边静玉从未见过沈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看上去好像非常生气,似乎一点情面都不打算留了。边静玉不知道沈怡要如何惩罚自己,难道是把他打一顿吗?他把心一横,道:“你……你惩罚我吧!”
沈怡站了起来。
边静玉紧张地注视着沈怡,眼看着他一点点走到自己面前。沈怡的影子把边静玉整个人包围起来了。边静玉就像是一只茫然的小兽,等待着来自沈怡的审判。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受到的惩罚是什么。
在边静玉紧张的注视中,沈怡弯下腰,将嘴唇贴在了边静玉的嘴唇上。
太、太可怕了。边静玉连眼睛都不敢眨,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去了。
第68章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边静玉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他一动都不敢动,就像是一只心甘情愿跳进陷阱里去的猎物,为了能哄猎人开心,就暴露了所有的弱点,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沈怡也不敢动。
别瞧着沈怡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说亲嘴就亲嘴了,其实他这会儿也懵逼了。
真、真的亲到了?!
竟然真的亲到了!
亲吻的感觉和梦中那种过分柔软的感觉不一样。梦里的一切毕竟源于想象,而想象总是会不自觉把一切感官放大。在此时此刻,沈怡能感受到从边静玉嘴唇上传来的真实的热度,用他自己的嘴唇。
只是简单的唇碰唇而已,但对于在这个时空里土生土长的纯情少年来说,把唇碰唇的行为四舍五入一下就同等于上过半个床了。沈怡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若是可以,他希望这个吻能一直延续下去。
直到边静玉因为眼睛干涩而不得不眨了下眼睛,沈怡才如梦初醒。
沈怡猛然直起腰,同手同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他们俩谁也没有说话。边静玉两眼放空地直视着前方,就是不敢转头看向沈怡。沈怡低头看着脚底下的地板纹路,同样不敢抬头看向边静玉。
在这样的沉默中,两个人的脸都一点一点红成了猴子屁股。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久到一壶热茶都转冷了,但是屋子里暧昧的气氛却有增无减。之前霸道过一次的沈怡在这会儿却是一副怂怂的样子,蹩脚地转移着话题,道:“你……你今日还有什么安排?”
边静玉很努力地让自己顺着沈怡的话题往下说,道:“要、要回去找说书人排演下新的故事。”
因为府上的老夫人平时最喜欢听人说书,因此安平伯府中养着好几个女说书人。沈怡这两年去安平伯府走动频繁,自然知道老夫人的爱好,便问:“你想了新故事来孝敬老夫人?是什么样的故事?”
但其实边静玉的新故事是为边慈准备的。他和边嘉玉的观点一致,总觉得边慈这会儿年纪不大,使劲掰一掰,应当能把她掰正了。边慈毕竟是他庶妹,是安平伯府的姑娘,即便边静玉平时和这位庶妹并不亲密,但总归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边慈可以自私自利,边静玉却不能抛下她不管。不过,如果边慈真做了柳佳慧梦中的那些事,把边静玉的责任心彻底耗尽了,那么他肯定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当然,有柳佳慧盯着,有边静玉看着,边慈哪怕有胆子做坏事,她也不会有做坏事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