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从不主动邀请季霖过夜,但也经常会想,季霖要是来更多次就好了。
但无人不贪心,他也不例外。
随着季霖在他家里住的天数越来越多,当季霖不来的时候,他又开始想,季霖要是一直住在他家里就好了。
这种想法越来越浓烈,他察觉自己对季霖的独占欲让他完全处于感情的劣势,但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奢望。
因而当季霖再一次半夜从酒吧里回来,他没有给他开门。
其实那是寻常情人间常有的赌气作为,多少有些警告对方的意味。他难耐的躺在床上,一边生气季霖在外面鬼混,一边又忐忑季霖不再回来。
那一夜他睡得很不好,梦里全是季霖离开的背影,他在梦中后悔了无数遍,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该如此贪心。
第二天早上,他打开门,却惊讶的发现门口放着一大束玫瑰,玫瑰中间夹着一张纸条。
“亲爱的维维,我保证以后每天都按时回家。——爱你的季霖。”
陈思维再次打开家门,他这三天已经开门无数次,看到空无一物的门口,再转身回到家里收拾行李。
但现在他将关上它,然后永远离开这里。
门口依然什么都没有,他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拉着行李箱,利落的关上门,转身走进电梯。
季霖被锁在了舅舅家里,手机和钱包都被没收。
那天马奔见到他额头上的血,也慌了神,赶紧拿来医药箱给他止血。
季霖却愣愣的看着那封陈思维亲手写的辞职信,他一字一句的看完,突然就发了疯似的往门口冲去。
被赶来的马奔死死抱住,就在快要拦不住时,马奔突然问道,
“那个人是不是陈思维?!”
季霖突然就安静下来,他左脸满是红色的血,混杂着无意识流出的眼泪,而眼中是暴风雪,他对自己向来尊敬的舅舅恨声道,
“是不是你赶他走的?!”
马奔确定了季霖说的那个男人是陈思维,更是怒不可遏。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你们……你们居然背着我做这种事!那陈思维到底怎么蛊惑你的?”
季霖提起嘴角笑了笑,“是我追求他,不关他的事。”
马奔气的整个身子都抖动起来,他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朝季霖膝盖踹了一脚,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季霖顿时就被踹在地上。
“你父亲要是知道你和一个男人搞不清楚,绝对会比我打的还重!”
“他有什么资格管我?” 季霖跛着脚站起来,冷声道。
“那你别用他的钱!”马奔只扔下这句话。
马奔的公寓在二十三楼,一旦锁上门,季霖根本就无法逃脱。
他最痛恨被抛弃,而陈思维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抛弃了他。他决定去把陈思维抓回来,狠狠欺负一顿,再好言哄一顿,陈思维一定会像以前那样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但现在他连出去都做不到。
他想尽一切办法,甚至通过阳台向隔壁人家求救,但马奔似乎早就想到了这点,早已给楼上楼下左右邻居打好了招呼。
他做不出以死相逼这种事情,舅舅是世上唯一疼爱他的亲人。
在被关的第三天,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陈思维来到一个南方小城,这里有海,有无数繁花,也没有人认识他。
他租了一个房子暂且住下来,打算先用积蓄过一段时日,找一份工作。
他刚歇下,就收到一封邮件。
发邮件的人他不认识,但邮件里照片上的人他再熟悉不过。
季霖和一个女孩的照片,他们在一个餐厅里,有烛光,有鲜花。那女孩正是李教授的女儿,而季霖穿的那身西装,正是他赶走季霖那天他穿的那套。
陈思维对发邮件的人有了几分猜测,他情绪平静的回复道,
“我不会再回到文华,也将永远不再见到他,请您放心。”
他把邮箱彻底清空,把旧手机卡扔到垃圾桶,微信也换了新号。这十年的一切都被他抹去,就像十八岁那年他抹去了所有高中记忆。
他打开行李,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好,却在最后发现了一条领带。
那是季霖生日那天他送的,土气的蓝色,老旧的样式,季霖却系着它很久。
他会在一切正式场合佩戴上这条领带,他会在人群中找到陈思维,向他扬眉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正一正领带,满意的看着他低下头,红起耳尖。
陈思维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将这条领带收进行李箱里,他也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不带一丝留恋。
只是当小城夜幕降临,一切喧嚣都离他远去,他睡在陌生的床上,莫名就哭s-hi了枕头。
半夜两点,他起床,将垃圾桶里的领带捡了起来,攥在手里回到床上。马奔提了一大堆外面买的菜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
他喊了几声季霖,没有任何回应。不好的想法突然冒出心头,他赶紧扔下菜盒,向阳台冲去,结果看到的东西让他直接软了腿。
阳台栏杆上系着一条不太粗的长绳。
第六章 亲爱的维维
陈思维从小就想当老师,高考志愿也选的师范类大学,结果后来不凑巧当了辅导员。
但现在他决定要当一个真正的老师。三年辅导员经验,加上研究生学历,让他在这个小城找到一份教师职位并不太难。
当他看着一整班的高中生眼巴巴的望着他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触动。高中时自己的秘密被恶意散布后,他一直活在同学的指点嘲笑中,当时他最渴望的就是有老师能站住来帮他,但是没有,甚至老师也对他有偏见。
那时他决定将来自己成为老师后,一定要照顾到每一个学生。
他教的是高中语文,小城的学生大多朴实,对大城市来的老师都很尊敬。
那条领带他渐渐很少再拿出来,刚开始那段时光,他每天都要攥着它睡觉,后来他在这里有了新工作,有了新同事,还有一群可爱的学生,生活渐渐充实起来,那种深夜难耐的寂寞感很少再侵扰他。
他甚至开始尝试改变自己的x_ing格。
有一次班上学生直到上课铃响了后依然在吵闹,他发了火,狠狠批评了他们。其实他当时心里有些忐忑,怕学生因此讨厌他,但最后学生们其实对他更为敬重。
他也开始积极的参与同事们的聚会活动,并认识不少朋友,其中隔壁班的数学老师沈耀言和他关系最好,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
“我当时和你在走廊上碰见只对视一眼,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 后来沈耀言这样对他说道。
陈思维知道不少gay都能心灵感应,但他真的没有这个技能。他根本没看出来沈耀言也是gay,因为沈耀言生的十分高大,眉目也并不柔和,看起来直的很。
但沈耀言却说自己是个0,纯0无欺。
季霖从马奔住的二十三楼阳台吊了根绳子,滑到二十二楼的阳台上,把那家人吓了一大跳,最后让他跑了出去。
他身无分文的冲到陈思维家里,却被房东告知陈思维早已搬走。
他不信,逼着房东让他进去检查,但这个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房子里,确实没有他的维维。
所有生活过的痕迹都被一扫而空,就连床头他们的合照也消失不见。
季霖真的快疯了,他给陈思维打电话、发微信、发邮件,能想到的联系方法他都想了个遍,全部石沉大海。
他又跑去一个一个的问陈思维过去的同事和朋友,但他们知道的不比他多。
他突然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可以说断就断的,什么六度分隔理论都是放狗屁,他找的人远远超过六个,结果还是没找到陈思维。
马奔在学校抓到季霖时,他外甥正落魄的坐在新闻院院办门口阶梯上,手里夹着一根烟。他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十分着火,平日里无时无刻不光鲜的季霖竟摆出一副这样颓丧的姿态!
季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他,“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
马奔不想在这种地方和他说这事,拉着他往自己办公室走,季霖也不反抗。
关上办公室的门后,马奔皱眉道:“霖霖,舅舅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哪有功夫去对付他?”
季霖盯着他看了一会,看的马奔额头冒出冷汗。
“舅舅,以前我很不懂事,给你闯了很多祸,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这件事,我希望舅舅能不要干涉我。”
马奔刚要跳起来反对,但一看到季霖y-in沉的目光就哑了口。今天他看到阳台那根绳子已是快吓走半条魂,他放弃激烈反对,晓之以理道,
“你只是还年轻,对很多事觉得有新鲜感,但新鲜感一过,你就会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
“不,舅舅你错了,我确实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但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从未厌倦过,将来也不会厌倦。”
马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只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早点扼杀在摇篮。
“而且舅舅都能容纳顾老师,为什么不能容纳我和他呢?”新闻院哪个老师不知道顾柏时有一个同x_ing恋人?
“那怎么能一样?!”马奔陡然提高音量,“你有顾教授的实力和背景吗?你能像顾教授一样成熟可靠吗?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大学生,什么本事都还没有,哪里有资格谈论未来?”
季霖沉默下来,马奔说的没错。
他一直恃才傲物,但目前而言,他确实没有资本。
马奔见他在沉思,循循善诱道:“你现在应该抓紧学业,毕业后再打造一番事业,到时候要什么美女没有?何必挂在陈思维身上?” 这是马奔最想不通的地方,在他眼里,季霖是最优秀的学生,而陈思维再普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