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以这个理由一直想为胜臣做媒,但胜臣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婉拒。
“我已经跟工作结婚了。”
胜臣并不需要妻子。家事他自己可以来,性欲的处理则花钱就可以解决了。
他从没想要跟某个人一起生活,或者和某个人朝夕相处。反而希望不要有人来干扰他的生活。
对胜臣而言,再也没有事情比孤独更能让他感到平稳的了。他总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在孤独中审视自己。这样的时间让胜臣更为坚强。
胜臣有过梦想。他想当上财务省的顶头官僚--次官,然后名正言顺地作动这个国家。这个壮大的梦想一直支撑着胜臣。
胜臣有足够的理性,以其巧妙的话术、气质和洞察力,在人省后不过几年的时间就建立起 “(虽然是流氓之子)能干的男人”的评价。
胜臣打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在追求着什幺。想在充满苦难的现实中,寻求自己生存的意义。
胜臣之所以会有这么雄大的野心,也是因为童年时的记忆在他心中烙下巨大阴影的关系。
加藤胜臣是被称为关东地区的经济流氓--加藤组的长子。
胜臣的母亲加寿子是父亲恭司的第一任老婆。身材修长,是属于那种适合穿和服的和风美女。
加寿子出生在栀木县A市,但是她无法忍受平凡的生活,高中毕业之后,就不顾父母亲的反对跑到东京发展。
她在东京仗着美貌,一跃而成为银座最红的女公关。对前来消费的恭司所展现出来的男子气概一见钟情。
但是,对恭司而言,加寿子只不过是他众多爱人中的一个。
当时兼具金钱和容貌、性好渔色的恭司根本无心和任何一个爱人结婚,偏偏加寿子却怀孕了。
身怀六甲的加寿子几乎像主动送上门来的老婆一样住进加藤家,她提出“只要让我入籍,我可以接受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条件,如愿地和恭司结了婚。
然后,她生下了胜臣。加寿子是个全身散发出高度自尊的华奢美女,但是在她傲慢的态度底下,却潜藏着强烈的女子情怀。
加寿子对生性好色的恭司可说是到了鞠躬尽瘁的地步,然而终究无法忍受对家庭不屑一顾的恭司行径,在胜臣四岁的时候,提着一个手提包就回到位于板木县A市的老家。
胜臣当时虽然还只是个念幼儿园的小孩子,但至今却仍记得加寿子和祖父母之间的对话。
“流氓终究是无法了解别人的心情的。加寿子,跟他分手吧!”
加寿子的父亲诚用严峻的口吻劝说加寿子。
井上诚在A市内的企业上班,是个非常普通的公司职员。他极力反对加寿子和恭司结婚,但是因为有了孩子,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桩婚事。
“可是……”
加寿子语意模糊地低下了头。她虽然是哭着回娘家的,但是一旦有人要求她和丈夫分手,天生好强的个性和对恭司的执念却顿时涌了上来。
“为了胜臣的将来着想,回到这边来吧!与其让孩子在流氓的环境中成长,不如选择做单亲妈妈要来得好。”
祖母八重子温柔地说。
温柔的母亲在严苛的父亲面前显得很弱势。在胜臣眼中,外公和外婆看起来是一对非常普通的幸福夫妻。可是,从小就因为美貌而备受大家奉承的加寿子,却是个不甘于平凡生活,自恃甚高的女人。
“都是因为我不好,恭司才会在外面花心。我不想让胜臣没有爸爸,我想再试试看。”
加寿子听不进父母亲的劝说,最后还扬言绝对不离婚,带着胜臣又回到东京来了。
--早点分开不是很好吗?胜臣坐在前往东京的快速电车上想着。
他一边翻着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画册,一边偷看着加寿子的侧脸。
浑身上下充满了银座女人的气质,身上穿著跟乡下车站非常不搭调的华丽和服,加寿子优雅地将头发盘起来,脸上的妆化得比平时更漂亮。
模样跟几天而散乱着头发,一副狼狈样地搭着电车回娘家时,截然不同。
在偏僻的A市车站月台上,加寿子的美貌和华丽打扮格外引人注目。乡下的车站里多是学生和年岁已高的人,但是加寿子明知自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又佯装不知,她似乎对这种事乐在其中。
--如果那么渴望得到别人的注目,干脆就跟父亲分手回银座要幸福多了呀,母亲。
胜臣从懂事以来,似乎就把想说的话藏在心中视为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他觉得加寿子的不幸完全是他的缘故,心中因此充满了罪恶感。
“我不想让胜臣没有父亲。”
每次听到加寿子这样说,胜臣就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立场。
每当听说母亲为了生下他而跟恭司在一起,为了他而不离婚,胜臣就会憎恨害母亲受苦的自己,老是觉得要是自己没有生下来,或许母亲会幸福一些。
“老公,你把家人当成什么了!?”
加寿子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
睡在儿童房的胜臣惊醒了。儿童房和起居室虽然有一段距离,但胜臣是个极度敏感的孩子,父母亲的一些气息变化他都可以感受到。
他侧耳倾听任何一点小小的声音,摸索着事情的经过。
恭司是个完全听不进别人话的男人,所以尽管难得回家,但是加寿子的纠缠却让他火冒三丈。
胜臣心想,父亲难得回来,母亲总该用温柔的态度去对待父亲好留住他的心才对;然而,对加寿子而言,她对恭司连日夜不归管的不满似乎一口气爆发开来,再也无法控制了。
“我可忙得很哪!妳不懂身为加藤组的头头有多少事情要性,就别胡说八道!”
恭司在工作时总是带着沉稳的笑容,可是一旦被加寿子缠上,就大吼大叫,流氓的态势毕露无遗。
“老公,你把胜臣当成什么了?还有什么家庭教育比父亲不回家还要糟糕的?”
加寿子总是义正辞严地责骂恭司。
“!”
只要加寿子一拿出孩子做武器,恭司就无话可说。
“有你这样的父亲,胜臣实在太可怜了。”
加寿子最后总是这样哭着说。
胜臣侧耳倾听,他很担心恭司会说出“我又没有要你生下胜臣”这样的话来。
可是,恭司总是在还没有反驳加寿子的话之前,就结束一场没有交集的谈话。
“你去哪里?现在已经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