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臣在休息期间一直做着梦。他不记得内容了,却老是猛出汗,觉得越睡越累。
白天,他发现刺眼的阳光隔着纸门射进来,视线一动,就看到院子。可是,每次看到那像梅花的白花时,他就反射似地全身僵硬。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开始怀疑,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长时间的休息终于使胜臣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
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体原本就因学剑道而练得很强健,还有胜臣那求生的本能,使得他让自己刻意地去遗忘那些不快的事情。
退烧之后,胜臣开始去上学,但是应该没什么改变的学校生活,却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与其说没有活着的真实感,不如说是他的感情和现实之间有一道鸿沟。思绪上有些部分彷佛被阻断了一样,感情没办法顺利地作动。
--好没精神啊!胜臣拖着充满倦怠感的身体回到家。
他自己在院子里挥剑。他发现,身体温热之后,笼罩在身上的沉重感似乎减轻不少。
“少爷,要我陪你吗?”
自觉在剑道上有两下子的下属要求做胜臣的对手,可是胜臣拒绝了。他也不能再去剑道社团了。在这种状况下,如果握着竹刀与人对峙,自己很可能会被潜藏在心中的激情所支配,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他感到害怕。
胜臣一边在风中挥舞着竹刀,一边等待自己的脑袋变成空白的那一瞬间到来。
当空挥让他觉得意犹未尽时,就去跑步。
就这样,胜臣在没有借助任何人力量的情况下,慢慢地找回了日常的感觉。
胜臣是在事件发生后三个月左右,才听到有人提起那天晚上加寿子的事。
“社长跟夫人前几天正式离婚了。”
恭司的部下春村非常谨慎地对胜臣说。
“啊?”
胜臣惊讶地看着春村。
从那天晚上之后,他没有问过加寿子的事,而四周的人也担心会对年幼的胜臣造成不良影响,都尽可能地避免去谈这件事。
“发……发生了什么事?”
胜臣无助地问道。
“夫人她……和别人结婚了。”
胜臣一听,受到强烈的冲击。
“别……别人?跟谁!?”
胜臣的声音不由得变粗了。
胜臣觉得,爱恭司爱得几乎想杀他的加寿子不可能会和恭司分手,跟其它的男人结婚。
“听说……是她的律师。他们好象是从小就认识的。”
胜臣难以置信地听着眷村解释。
听说那天晚上加寿子带着短刀,单枪匹马闯到恭司的爱人家里,但是恭司刚好跟爱人外出,结果她被刚好在场的身强体壮的手下们给制住,最后事情在谁也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收场了。
陷入错乱状态的加寿子,被悄悄地送进加藤组相关企业开设的医院里。
据医生诊断,加寿子只是自律神经失调和轻度的精神衰弱,不需要住院;但是,恭同为防万一,让她住了院,还派人监视。
加寿子几乎是被软禁了,一个人哪里也不能去。恭司和其它干部似乎都认为,加寿子蓄意取经济流氓领袖加藤组头头的生命理该受到这样的处置,但加寿子被自己最挚爱的丈夫视同刺客对待,心中的冲击比什么都强烈。
“如果妳答应跟我离婚,我可以让让妳回老家去。”
加寿子面对恭司的律师以近乎要胁的方式强迫离婚,她终于答应,然后逃回老家去了。
回到栀木A市的加寿子接受精神科的治疗和咨询,同时透过她的律师办理离婚手续。
“--我累了。”
听说这是加寿子答应离婚的理由。
负责为加寿子办理离婚手续的律师,是诚老朋友的儿子山元。他和加寿子从小就熟识,一直对从小就被捧得半天高的加寿子情有独钟。
他在私立大学毕业之后五年通过了司法考试,为伸张社会正义而辩护,专心工作而一直单身的山元和恭司完全相反,个性认真而专一。
一开始他是基于熟人的情谊接下这个工作,但是听到加需予提起恭司对她的态度,再加上小时的感情使然,他开始对加寿子有了好感。
山元的诚实人品和虽不机灵但热心求爱的态度,让因为和恭司的婚姻生活而疲惫不堪的加寿子,不消多久就动心了。
加寿子原本不要任何赡养费,只希望能要到胜臣,跟山元三个人一起重新生活,可是恭司却不答应。
打骨子里以自我为中心的恭司强烈地希望神似自己、头脑又聪明的胜臣,能继承加藤家。
恭同为了从加寿子手中抢过监护权,不惜和三个一流的律师在法庭上,公开加寿子闯进他爱人家里企图伤害未遂,以及她和目前为她辩护的律师演变成男女关系的事情。
他巧妙地让法官对加寿子产生“为爱痴狂的轻佻女子不适合当母亲”的印象,而强行夺走了监护权。
“--你这个禽兽!”
加寿子在法庭上对恭司吼叫,但是恭司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胜臣,你是我的儿子,忘了你的母亲。”
带着新老婆、和胜臣同父异母的妹妹美百合回到家里的恭司,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胜臣说。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
胜臣正襟危坐地瞪着恭司。
他从春村口中知道恭司取得了监护权,以及加寿子再婚的事情,但是他认为父母离婚和亲子问题是两码子事。
“没有怎么回事。那个人已经走回正常人的轨道。把她当成另一个世界的人吧!”
恭可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对胜臣说。
“那个人”的说法强烈地表明了恭司对加寿子的距离感。
“父亲……为什么要我?”
胜臣强忍住复杂动摇的心情,以略带挑战的语气问恭司。
“那还用说吗?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恭司站出充满慈爱的笑容对胜臣说。那是一种丝毫感觅不出恶意的笑容。
胜臣冷静地想着,要不是事情演变成这样,自己或许会被这种笑容给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