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流氓太可惜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堂堂正正地功成名就。”
不用清昌说,胜臣自己早就打定主意,为了成为正经人中的正经人,而参加严苛的考试,成为大藏省的官员。
他觉得,如果自己肯定恭司的生存方式,以前的自己就会整个崩毁。
--我是为了什么吃了那么多苦走到今天的!?
胜臣在心中吶喊着。
胜臣没办法原谅任性妄为、借着伤害别人而活,却又被圣母般的丽子所爱的恭司。
与其承认一直忍耐,紧闭着心扉,不让自己受到伤害,在孤独中拼命奋斗的自己是错误的,他宁愿去死!
--现在我就像一座没有水的干涸水坝一样。
胜臣凝视着自己那干涸的心灵。
他发现,于自我训诫不在外人面前哭泣的当儿,泪水来源的感情已在不知不觉中干涸了。
在名为“孤独”的这座沙漠中求生存的恭司,体会到丽子的爱,放弃了被誉为“神人”的金钱运,以换取感情这座水源。
--我该怎么办?
胜臣觉得自己好象被拋下了。
“--那我走了。”
那天晚上,胜臣也被加寿子拋弃了。
如寿子因为选择了女人的战场而拋弃了胜臣。
胜臣拼命地把视线转开,不去正视。然而--
--我被母亲拋弃了。
胜臣的理性随着一股撕裂身体般的痛楚,将过去的记忆再度挖了出来。
如果恭司仍然是只禽兽的话,他大可继续憎恨着这样的恭司活下去。可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对恭可有任何怨热和憎恨了。
去憎恨因为失去丽子而像个孩子般哭泣的恭司,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凄惨罢了。
什么都没有了。胜臣心中盈满了曾经因极度害怕而努力去逃避的虚无黑暗。
将丽子的棺木放入火葬场之后,走进候客室里。房间里一片凄冷。
明明已经开了暖气,可是指尖却好冰冷。他发现,在这里等待的遗族的悲哀盈满了整个房间。
--今天因为下雪所以特别冷。
胜臣把手伸向茶杯,企图温热自己的手指。可是,原本应该温热的茶水也只有微温的感觉。
“--胜臣哥哥。”
背后突然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雅臣。
穿著丧服的雅臣看起来好象在瞬间长大了,胜臣不禁感到疑惑。
七岁的雅臣因为有高人的体格和轮廓分明的脸庞,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但是,今天的雅臣却让人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你喝什么茶嘛!”
雅臣一边用不像小学一年级生该有的粗鲁语气说道,一边坐到胜臣旁边。
“你要不要喝?”
胜臣不带感情地问道。
“我不要!”
雅臣哼着鼻子说。
胜臣心想,一个小孩子用这种语气讲话太狂妄了吧?但是,他连纠正雅臣的力气都没有了。
“--喝吧!”
雅臣把啤酒罐递到胜臣面前。
这里准备了天妇罗、面条、啤酒和茶水等,当成等待火葬时的轻便饮食,可是没有人喝啤酒。
每个人都被太过年轻的丽子的死给击垮了。
“啊?”
胜臣大吃一惊,雅臣拉开啤酒罐的拉还说:
“不喝酒是撑不过去的。哪!”
说着,他把啤酒递到胜臣嘴边。
“--”
胜臣为雅臣这种不像小孩子该有的行为感到不解,但也接过啤酒喝了一口。
他狐疑地想着,亲生母亲死了,他为何能这么坚强呢?这时雅臣理所当然似地打开啤酒猛灌。
胜臣觉得一个小学生在外人面前喝酒不太好。
“……不要这样,雅臣。这里不是我们自己家里。”
他压低声音对雅臣说。
“啰嗦!”
雅臣用狂妄的语气顶了一句。
“我叫你不要这样!”
胜臣粗暴地企图抢过啤酒,雅臣却用力大吼:
“妈妈死了,至少让我喝喝酒嘛!”
在场的人们听到雅臣的声音都回过头来看。
来火葬场的只有亲近的朋友和亲戚等关系密切的人,但是在场的人都对雅臣的不服管教感到头疼。
“各位,很抱歉。”
胜臣带着公式化的表情向大家道歉,同时将雅臣抱了过来。
“你干什么!?”
胜臣紧紧地抱住不断挣扎的雅臣,离开了候客室。
“忍夫呢?”
来到走廊上,胜臣问道,雅臣很粗鲁地说:
“刚刚美百合因为贫血昏倒了,高桥把她带走了。”
美百合一直守在病危的丽子身边,这几天几乎不曾阖眼。
“--贫血?”
可是,有忍夫陪着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胜臣正想这样说,手却被雅臣紧紧地握住。
“怎么了?”
胜臣以为雅臣想上洗手间,可是雅臣却落寞地说:
“妈妈为什么死了?”
听得出这是打从心底发出的悲哀疑问。
--啊?
胜臣大吃一惊,定定地看着雅臣的脸。
那神似丽子的嘴唇咬着指尖,雅臣侧脸充满了七岁小孩惹人怜爱的感觉。雅臣虽然调皮而狂妄,被视为无法驯服的虎子,可是他毕竟是个孩子。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压迫着胜臣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