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学校是什么?”
这个名词对我来说是前所未闻的。
“最近日本也有越来越多这种学校,是类似招收无法适应一般学校教育的学生的私立专门学校。”
教务主任的语气好象是说,这种学生跟我们这种精英学校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
“可、可是,那就不叫‘转学’而是‘留学’了吧?”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地问道,此时校长开口了。
“——自由学校是高冈老师建议的。”
“……啊?”
高冈老师是理事长的外甥,是今年新上任的英语老师。
从英国留学回来天王寺担任教师的高冈老师,在全校集会之后曾经对我说“我会尽全力帮你们的”“……高冈老师一直要求我们想办法让两位留下来,可是我们无法接受学生和老师的关系……”
理事长很困扰似的说。
“我……我想也是。”
我几乎要陷入恐慌了。
我心里清楚,得不到谅解是必然的,但是被要求离开天王寺就意味着“和加藤分手”。
“高冈老师提出次佳对策,那就是让加藤到美国的自由学校去留学。听说那种学校是采以德国思想为基础的独特教育方针,他们连像加藤那样的学生也愿意收,会适当地教育他。”
理事长沉稳地做了说明,可是我实在无法相信有任何学校能把野兽加藤教育成一般人。“就、就算到美国留学,加藤还是加藤!”
我不平地大叫,理事长却轻轻地摇摇头。
“我相信那边的感觉远比日本的学校好。”
理事长的话有其说服力。
事实上,加藤确实是不适合日本学校的学生。
加藤适合开阔的空间。我心想,因为他是头也收,比较适合热带大草原或丛林,不过我也觉得,穿着牛仔裤的加藤站在美国电影上经常看到、有着广大地平线和尘埃飞扬的道路上也颇搭调的。
——不行!不行!我被影响了!
我奋力地摇摇头。加藤不是提醒我,要有骨气,不要被牵着鼻子走吗?“因为监护人有微词吗?”
我问理事长。
“不只是监护人。理事会和校友那边也都有所抱怨……”
理事长皱起他漂亮的眉毛。
“有强烈爱校心的校友们最讨厌学校的名誉受损。我也跟前宿舍长白鸟商量过了,结论是站在学校要做个“了结”的立场来看,不管以什么形式,总之就是希望你们两位能离开学校。”
校长带着奇怪的表情说。
“啊!”
我不由自主地叫起来,此时教务主任说道:“校方也极力想避免以和学生发生不适当关系为由,将芹泽老师惩戒免职,能不能请你主动离职?”
“怎……怎么会这样……”
我颤抖着声音看着教务主任。
“如果你愿意主动离职的话,我们会帮你介绍新工作,另外给一笔退职金,虽然金额不是很大。”
教务主任以公式化的口吻说。
“新……新工作?”
我狐疑地反问道,教务主任用指尖推了推眼镜说:“位于芹泽老师老家附近的横浜预备学校正好缺老师。那是小班制的小型预备学校,我想应该很适合芹泽老师这样的人。”
教务主任的话引起了我强烈的反弹。
为什么擅自这样决定?这不就等于否定了我做老师的资格?我出了这种事被辞退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要求老师主动立志,甚至擅自决定我就职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就算这是把监护加藤的责任推给我的校方微薄的补偿,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为……为什么是横浜?”
我下定决心非问个清楚不可。
“这样一来,芹泽老师和加藤不就可以分道扬镳了吗?”
“啊?”
“加藤不是加藤组未来的继承人吗?”
我的胸口一阵痛。
“——那个……”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加藤本身虽然不愿意,可是他身边的人似乎都已经已经“雅臣要继承加藤组”了。他们也清楚地要求我“毕业之后就跟雅臣分手吧”。
“当加藤成为加藤组的老大时,万一芹泽老师和加藤的关系继续下去的话,媒体一定会抓住‘两人原本是天王寺学院的老师和学生’的把柄,报道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
我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发热。
原来你们就是做这种打算才想让我们分开的?光是要我们离开还不够,老师和学生有这种关系不获谅解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就因为本校是基督教学校,就连男人之间的关系也如此难容吗?
“人们会说就因为这里是住校制的男校,所以才会发生这种‘错误’。”
校长用劝导的语气说道,眼睛直视着我。
“错……错误……什么意思?”
我颤抖着身子,用连自己也感到意外、充满男子气概的声音反问校长。
已开始确实是“疯狂加藤的胡作非为”,之后,长达一年以上在舍监房同居并非因为我们的关系是“不经意的错误”,而是我们有我们之间的“必然”。
目前我们或许只有肉体关系。可是,现在我“喜欢”加藤,加藤虽然把我党宠物和抱枕看待,可是他确实也很“重视”我。
我们不只是老师和学生,只要加藤满二十岁,就算我们是男同志,别人也无权多说什么。
哪由得别人说什么?
“芹泽老师,你敢说男同性恋的关系是正常的吗?你敢抬头挺胸面对你的家人说吗?”
理事长用沉稳的声音问我。
“——!”
这句话戳中了我的痛处。
如果他们大声斥责我,或者揶揄我,我都可以反驳,可是只要他们提到我的家人,我就五言以对了。
我怎么能对一直过着平凡而平和生活的家人说“我跟我的学生同时又是流氓之子的人发生这种关系?”我绝对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