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被春贵拉着坐到凸出于海面的水泥地上。
正如夏贵先生所说,如果浪头高一点,就会打湿身体,海浪确实是逼得很近。
「--加藤先生好厉害啊!」
专心地游着泳的加藤让春贵发出赞叹的声音。
「是啊……」
我以前所未有的率直心情回答道。
在海中的加藤生龙活虎,就像回到海中的人鱼王子一般。
「咦?对了,高桥呢?」
我狐疑地问春贵。
「在那边啊!」
只见套着泳圈的高桥在加藤有一段距离的前方拼命地游着。
「啊?那家伙为什幺要用泳圈?」
难道他不会游泳吗?我狐疑地想着,春贵说:
「高桥说他的脸不能沾到水,所以总是用泳圈或划板游水。」
「原来如此……」
看到用泳圈拼命划着水的高桥,我忍不住笑了。
加藤教信徒高桥对我虽然像个坏心眼的小姑,可是他那剪得短短的头发和彩色的泳圈却速配得不得了,看起来好可爱。
看惯了成熟的加藤和重读两年的冰山,我几乎都已经忘了,其实一般的高中生应该就像高桥那种感觉吧?我不禁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
--当时的我怎幺也想不到自己现在会变成这样子……。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很平凡的上班族,认真地工作,过着平凡的生活。
找不到工作,当上老师是有点出乎我意料之外,可是为什幺偏偏要成为流氓之子加藤的玩具兼宠物呢?
我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是这种容易随波逐流的个性。
可是,仔细想想,大学时代曾经有过根本没什幺交情的同学跟我借笔记时,我也呆呆地就借出去了,结果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对方竟然考得比我还好,心中难免不是滋味;然而,下一次人家再要求借笔记时,我还是借了……。
跟我借笔记的那个人出席率差强人意,但是因为成绩好,加上又机伶,很得教授宠爱,结果被企业内定了。
不只男同学,连社团的女孩子们也经常以『芹泽,你不会喝酒,请你做联络人和干事』为由,强行把工作推给我。
心里虽然狐疑,为什幺不会喝酒就要当干事?可是,她们总是随便编个理由安抚我,还要听喝醉酒的人发牢骚,甚至遭人迁怒。
『我不要听醉鬼发牢骚』,虽然感到不耐而抗议,可是一旦有人请托,我又无法拒绝,一直到毕业之前都被推派当干事兼醉汉的守护天使。
--我、我这个人……!
我发现过去的自己实在没用,产生一股轻微的冲击。
要说什幺冲击,那就是发现自己明明被利用,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当时只会自暴自弃地说『没办法』,几乎完全不去思考其中的意义。
--难不成我有非常严重的『随波逐流体质』!?
我忍不住想揪自己的头发。原本一直恨恨地想着,加藤强奸异性恋的我,最后还盘踞舍监房把我当抱枕,他的神经简直有问题!可是,现在想想,难不成一切都是因为我老是呆呆地任加藤为所欲为所造成的!?
一股强烈的怒气涌了上来,彷佛要将自我厌恶的情绪赶跑一样。
--可是、可是,最不应该的还是把我当玩具要的野兽加藤!
我的自尊强烈地主张着。我彷佛听见冰山和玲次的声音在责怪我!年纪一大把了,实在太幼稚了。然而,能够跟野兽加藤成为『朋友』的你们,怎幺能了解被当成宠物的我的心情呢!?
『绝对不打比自己弱小的人是加藤的原则;所以,曾经和他互殴的对象,姑且不谈『实力』高低,在加藤心中就相当于『同等』了。』
夏贵先生的话在我脑海里复苏。
在加藤身边,『完全不被他当对手』看待的,有身为宠物的我相缠着我不放的跟踪狂小百合小姐,以及前任宿舍长椿本、现任宿舍长川原之类的『精英至上主义者』。
加藤虽然视秀才椿本为『包茎的童贞』而不将他视为对手,然而却从一开始就认同一直被欺负、书也念不好的椿本的弟弟玲次为『朋友』。
玲次确实像女孩般瘦小,运动方面也不行,更别说打架了;然而,他的麻将却打得比加藤好。
夏贵先生说过,要是对方玩真的,加藤也会奉陪到底;然而,加藤却绝对不买我的帐。为什幺呢?这时我的脑海里朦胧地浮现一句话。
--难道他的意思是『不跟女人及小孩子过意不去』!?
一想到这里,我的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我是个男老师,而且还大加藤七岁,竟然被他『当成女人和小孩对待』!!这、这象话吗!
「……芹泽老师?」
春贵发现我神志不清,不解地望着我。
我猛然一惊,听到海浪的声音就在眼前。
「啊……没什幺,我只是在想事情。」
我惊慌地回答道。我不想让完全与这件事无关的春贵为我担心。
「高中老师一定很辛苦吧?」
春贵用成熟的语气说。
「啊?」
我不解地反问道,春贵便说:
「我以前在东京读的国中是私立学校,不过不是什幺好学校,所以非常没规矩,乱成一团。」
「是…是这样啊……」
公立学校出身的我并不很清楚东京私立国中的实际情况,但我相信一定跟公立大不相同吧?
「再加上我身体又不好,动不动就出问题,好不容易可以口学校上课,就会发现抽屉里面塞满了垃圾。学校里有很多不良少年,大家也都知道我哥哥是涉谷有名的不良份子。有人就会故意来找碴……我每天都像生活在地狱里。」
春贵的语气中有着国中生不该有的沉重感。
「--你真是辛苦了。」
我以一个二十三岁的大人而非高中老师的心情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