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次有着慎次在失去百合惠时同时失去的东西。那就是希望。是生存所需要的希望之光。这个事实让慎次感到焦躁。利用上天赐与的美貌来蛊惑那些被明亮之光拋弃,在黑暗中蠢动的人们的慎次,受不了玲次坦然面对一切的勇气。
「我觉得你这种个性真是了不起。」
加藤用尊敬的语气对玲次说。
弥漫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是一种信赖。是坚定的信赖感将他们两人紧紧地系在一起。那种强烈的感情让慎次想到了百合惠和遥的存在。背叛他私奔的百合惠,还有拋弃他奔向玲奈子的遥。慎次的心中涌起深层的孤独和悲哀感。
可是,那是他绝对不能承认的感情。如果他接受的话,就没有立足之地了,一切都将随之消失。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我听不懂!」
慎次很焦躁似地说。
「你还是不懂吗?」
加藤悲哀地说道。他的天真模样刺激着慎次。
「明明耍老千还敢狡辩!」
慎次用尖锐的声音说道,加藤不禁恨恨地咋着舌。
「那我们就用绝对不能耍老千的方式来一决胜负吧!」
加藤说着拿出硬币。
「如果全部都是反面就是我们赢了。……丢吧!」
加藤的高洁态度刺激着慎次。
慎次心想,没有这种运气的,绝对不可能有的。如果有所谓的运气,自己是不可能被放弃的。可是,如果有所谓的命运呢?慎次瞬间将心中的疑问封闭起来。
「——太可笑了。」
慎次怀着肆虐的心态丢出了硬币。
然后他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倒吸了一口气。
「是背面。」
加藤静静地说,他的声音唤醒了几乎要失神的慎次。
「这……这是偶然的!」
慎次出于反射地大叫。
「——你不觉得如果是偶然的话,那就更了不起了吗?」
玲次沉稳地说。
「啊?」
慎次大吃一惊。
那是慎次不敢去碰触的部分。是他有意避免去碰触的未知的领域。
「打麻将决胜负或许取决于偶然。可是,丢硬币的是秋山你自己。」
玲次的声音在慎次的内心深处回响着。
「我们只是一直在心里祈祷罢了,祈祷翻山背面来。但是,我们不认为这种心情就可以使三枚硬币都翻出背面。所以我觉得很稀奇。是这三枚硬币自己认为应该翻出背面的。」
玲次充满威严地说道,长年封闭在慎次心中的脆弱部分也开始蠢动了。
「什……什么意思?」
慎次用孱弱的声音问道,玲次说。
「这是命运的……不,是神的旨意。」
玲次的语气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神的……旨意?」
慎次怀着求助似的心情反问。
慎次在失去百合惠的时候就拋弃了神。他企图借着否定神的存在,在现实中求生存。
「我想,我的获胜是神的旨意……不,我想是爱。是神的爱使然。」
玲次全身散发出慈爱的气息说道,这时慎次无助而脆弱的部分反弹了。
「那你说说看神对我做了什么!?「
慎次使尽力气大吼。
「秋山……?」
玲次露出困惑的神情。
「如果神真的存在,为什么要夺走我的母亲!?」
这是来自慎次灵魂的痛哭。
心情激动而眼头发热的慎次不由得两手摀着脸。他想逃,他想逃离这里,他想将过去的所有记忆都重新设定。慎次被这股冲动驱使着,加藤对他说:
「——你妈妈没有死,她是跟别的男人逃走了。」
加藤像刀刃般的言词刺穿了慎次的胸口。
慎次和谦多郎一起封印起来的记忆复苏了。慎次打过那场仗。记忆只属于他和谦多郎。是共享悲伤的父子之间的羁绊。
不对!慎次想反驳,但是身体却动弹不得。在加藤强烈目光的注视下,他动都不能动了。
「她想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所以逃了。」
加藤毫不留情的话追打着慎次,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这世界上哪有母亲拋弃自己的孩子和男人一起逃跑的?」
慎次打心底里大叫。那是他心灵的号哭。慎次的心一边流着血一边哭着。可是,他的眼中没有泪。他早就忘了哭是怎么一回事。
「她就是那么爱着那个男人。」
加藤的话让慎次产生一种疼痛般的混乱感。一股莫名的痛感搔动着他的脑袋,让他几乎快发狂了。
「男人就比孩子重要吗!?」
慎次的脑海里浮起了,和百合惠一起逃走的,传闻中那个年轻大学生的脸孔。那是他因为恨意太深而遗忘了的脸。
「不是这样的。」
加藤带着悲怆的表情对慎次说。
加藤全身散发出怜悯的气息。他明明是一头野蛮的猛兽,可是那野性的纯粹和强悍却剧烈地撼动着慎次的心。
「可是……可是……!」
慎次摇摇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她只是遇见了一个比孩子更重要的人。」
加藤的话引起了慎次的反弹。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会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人……」
慎次死不承认。
「她是母亲,也是个女人。她无可救药地爱上那个男人。当妳丢下你逃跑时,她的背上就已经背负起十字架了。」
加藤的话带着真实的重量压迫着慎次的心。
可是,如果承认这件事,自己就失去立场了。被母亲拋弃的他该何去何从?
「这个……这个十字架算什么……!」
慎次丢掉了一向寸步不离的十字架坠饰。
慎次终于了解自己一再践踏女人的理由了。他恨,恨拋弃他的母亲。慎次把自己的憎恨、脆弱和任性都发泄到女人身上。他只能用这个方法来保护自己。他靠着憎恨女人狡诈、卑劣来生存,来延续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