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的夜血者把头转向李斯特,在褪去斗篷与面罩的伪装後,那头华美的蓝发不再是件格格不入的珠宝,而是能与刀雕一般的深刻五官、柔韧如豹的体态相配的长发。
李斯特涌起躲避视线的冲动──所有平民级夜血者对上战士级时都会有的冲动,但是他马上想起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地盘,旁边还有他的朋友看著,立刻重振气势瞪回去。
一只手把李斯特从陌生夜血者的视线上拉离,他不悦的转头往後看,瞧见威尔逊- yin -著脸凝视自己。
一秒前才鼓起勇气对抗战士的平民夜血者瞬间泄气,任凭好友将他拉到一旁的小客房。
威尔逊把李斯特推到单人床上坐下,自己则去关房门打开墙壁里的静音装置,转过身双手抱胸严肃地道:「别随便挑衅,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既然不知道就别随便带回来啊!这里是总统套房不是总统垃圾场,万一出了什麽状况……」
「我会保护你。」
威尔逊截断李斯特的话语,斩钉截铁的强调:「就算要我赔上自己的命也会让你活著出乐园,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李斯特的怒气一下子消去大半,叹一口气抓抓头无力地道:「我担心的是你不是我,我再怎麽不济都还是个夜血者,只要心脏没被打爆,身上还有四分之一的血就死不了,但是你……」
「我受的训练能让我在心脏爆掉前杀死敌人。」
威尔逊从旁边的化妆台拉来透明水母造型的凳子,坐在李斯特对面从头说起。
「……我们穿过那个跳跃魔法阵,从狮子座竞技场的停车场出来,停车场里没有警卫,所以我们很顺利的离开,混进你的歌迷里回到饭店。」
威尔逊有点口乾舌燥,走到小圆桌前给自己倒一杯苏打水润喉,站在桌边继续未完的话:「直到进饭店後,我们才有机会问他的名字和目的,他自称曼努矣,战士级的夜血者,受某南美洲的夜血者家族之托,前来调查星辰乐园和日前袭击该家族的怪物有无关联。」
「你相信他吗?」
「一半一半。他想和我们做情报交换,他仔细看过关『目标』的牢房,也读过几个人类的心,但是没有电子资料──我怀疑他的电脑技术和薛西莫尔差不多,所以想要我们手上的东西。」
李斯特的眉头抽了一下,压抑不住好奇心问:「龙主大人不会电脑?」
「他用不惯投影输入装置,也不太能理解某些程式运作的原理……那不是我们今天该讨论的事。」
威尔逊再喝一口水回到正题上道:「我告诉曼努矣,我方的确有从乐园的主机取得资料,但是该资料有做加密处理,在破解密码前我无法确定我方是否有足够的情报做交换,所以要他先待在这里等克罗德警官解码。」
李斯特微微皱眉道:「呃亚伯,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对我以外的人都很正直……」
「嗯?」威尔逊挑眉看李斯特。
「……你一直都是个很正直的人,但这次会不会正直过头了?交易时适当的隐藏己方筹码换取最大利益可是常识喔。」
「我不是商人,不知道这种常识。」
威尔逊放下杯子道:「再说,耍弄或惹怒不清楚底细的人物并非明智之举,尤其是对方可能是领主级夜血者的时候。」
「领主级?那个曼努矣是战士级吧?他自己说是,我感觉上也是。」
「我也是,他的魔力是介於战士和领主之间,可是他带我们离开地下空间时用了黑魔法,虽然他自称是使用自家领主预先准备好的魔法阵……」
威尔逊越说越小声,其实他也在质疑自己,光凭一个黑魔法阵就怀疑曼努矣是领主级是否太过多疑,毕竟魔法阵的确可以事先制作楔子灌入魔力来发动。
但若要完全相信曼努矣只是个强悍的战士级夜血者,威尔逊的直觉却又不允许,而他的直觉已经救了自己好几次。
--记住可是停止烦恼。
威尔逊自我暗示,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回李斯特身上,盯著朋友两秒後骤然伸手推对方的肩膀。
李斯特马上後仰摔上床,他挣扎著想爬起来,可是右肩早已被威尔逊按住,金勋骑士的手腕宛如岩石般坚硬不可撼动。
「你该上床睡觉了,等你醒後我会告诉你交涉结果。」
「等我醒後?为什麽不让我参与!我也是你的组员吧!」
「我很乐意在白天欺负夜血者,但仅限那名夜血者不是我的朋友时。早安,祝好眠。」
威尔逊关上门,一转身就对上曼努矣的目光,对方似乎是在他们进房间後就一直盯著门口。
他的身体本能的转到战斗模式,收起面对李斯特时的轻松自在,将手放在背後默默锁上门锁道:「阁下应该不会对一名平民记恨吧?」
「你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曼努矣无视威尔逊的暗示反问,这种态度和发言本该让人感到傲慢与不悦,可是放在他身上却再自然不过,这名夜血者拥有王侯贵族一般的沉稳贵气。
威尔逊忍不住想到薛西莫尔,同样是散发贵族气息的夜血者,前者带著冬阳暖意,令人忍不住想沐浴其中仰受其泽,後者则是如夜里深潭般震慑旁人。
他将手放到耳朵上,透过通讯器询问在保镖房破解档案的麦瑟:「有结果了吗?」
「百分之九十七的资料都已经解密完成,请威尔逊先生将曼努矣押解到我这边。」
押解?威尔逊愣了一下,斜眼瞄向曼努矣,夜血者看不出情绪波动,而他无法判别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我马上过来。」
威尔逊顿了一会补上一句:「控制一下情绪。」
「我没有情绪。」
骗人──威尔逊脑袋几乎是反- she -- xing -的弹出这个词。
※※※※
保镖房比主房小得多,从空间到家具配置都和一般客房相同,两张单人床、两张椅子、一张双人桌、一个内嵌式衣柜和一套卫浴设备,简单到像没加盐的水煮青菜。
不过当这间房间放一名鬼魂一人类和三名非人者後,就不再是空洞的白水煮菜,而是稍显拥挤的火锅。
这种情况在威尔逊与曼努矣进房後更加严重,大夥非常迅速往蓝发夜血者的反方向闪,地精兄妹、梦魔和鬼魂通通挤在距离双人桌较远的床铺上,带著浓厚的警戒盯著对方。
只有麦瑟仍坐在双人桌旁- cao -作电脑,他改造过的手腕打开,伸出数条传输线与一个白色小盒子连接,盒上则是数个不停变换画面的萤幕,明显是在处里昨晚偷到的机密资料。
威尔逊看看唯一一张空椅,还有紧邻双人桌的单人床,侧身将手比向白床问:「曼努矣先生,介意和我一同坐那儿吗?」
曼努矣的眼光转向床铺,就在威尔逊以为他会拒绝之刻,蓝发夜血者坐到床中央,如同君王坐上宝座般自在。
威尔逊暗自松一口气,坐在床尾翘起脚向麦瑟问:「警官,有得到什麽有价值的情报吗?」
「有,虽然没有丰富到能厘清整起事件的地步,不过有交换的价值。」
我希望你的判断正确……威尔逊在心中低语,他不是害怕曼努矣,而是不想因为双方对买卖不满意而起冲突。
曼努矣问:「可以进行交换了吗?」
「可以,不过我希望在开始前得到……」
「我希望曼努矣先生在开始前,先替自己的不当潜入触动警报道歉。」
☆、0406
麦瑟的抢话导致房内的空气凝结,所有人都瞪大双眼看著他,就连一直看不出情绪的曼努矣都微露诧异之色。
麦瑟环顾众人,从大夥的眼中读出迷惑,皱皱眉严肃地解释:「我认真看过昨晚的监视画面,曼努矣先生从狮子座地下停车场入侵地下空间时,一没有在警卫净空时进入,二又没有有效排除一切会触动警铃的人物,造成这些人物在自我修复後手动按下警铃……」
「克罗德。」
「致使乐园方面得知有人……」
「克罗德警官!」
威尔逊稍稍拉高音量,尽可能维持冷静地道:「告诉我你的诉求。」
「我希望曼努矣先生为本次入侵失败道歉。」
「为什麽?」
威尔逊怕麦瑟听不懂自己的意思──毕竟这是常有的事,进一步追问:「为什麽你坚持要他道歉?」
「我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
「……啊?」
「如果曼努矣先生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全部的人都会认为警报响起的原因是我没有完全掌控监视系统,但是我有,行动曝光的责任不在我而在曼努矣先生。」
威尔逊总算听懂麦瑟逼人认错的原因,警官认为如果曼努矣不认错,其他人就会将警报响起的责任归咎於自己,但是……但是根本没人责怪过麦瑟啊!
金勋骑士的太阳- xue -一阵疼痛,扶著自己的额头无力地道:「没有人这样认为,你在电子战上的能力非常优秀,几乎可以算是我碰过的合作对象中最优秀的一名。」
「谢谢你的赞美,但我还是要曼努矣先生道歉。」
「克罗德!」
「对不起。」
曼努矣意外道歉,高不可攀的冷脸出现一丝裂缝,以近乎困窘的神情道:「我太久没来……太久没做这种工作,生疏很多。」
「没关系,多做几次就会回忆起来,这次就先原谅你。」
这是什麽对话啊!威尔逊忍住叫嚣的冲动抬起手道:「可以回到正题了吗?曼努矣先生,在交换情报前,我希望你先承诺我无论对情报满不满意,都不要在这里动手。」
「我不会。」
「很好,那麽……」
威尔逊本想先请对方讲出所知,可是一回想起刚刚麦瑟的失礼问答与夜血者的坦率道歉,罪恶感就涌上心头令他改口:「我们这边先讲。克罗德警官,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