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望西想给谢飞白一个惊喜——虽然这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飞白你在干嘛?”
结果不像以往要过很久才回复,这一次谢飞白几乎就在郑望西发出去的那一瞬间回复了他,“相亲。”
郑望西本来还是坐着的,看到回复差点气得脑淤血,这是给他显摆了还是怎么?秒回一条这么个消息。但是发的微信内容还是平和,问他不是才跟杰西约会么?
那边立刻就回复说总不能跟他睡完还要跟杰西约会,那样总觉得自己给杰西戴了绿帽子,怪不舒服的。
郑望西立马回他说你见天儿这么约会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么?
谢飞白笑了好一阵儿才回他,说这能一样吗?你一直男寻求刺激跟我约个炮还约出感情来了?
这回轮到郑望西沉默了,是啊,他跟谢飞白的接触也就那么几回,自己是冲着跟他上床舒服去的,平时的交流也就是去他家蹭个饭,一起看一场近乎无聊的文艺电影,怎么就对着这么个人念念不忘了?他倒是对这些事情看得透彻。
郑望西想着他在相亲的时候还这么闲,玩起手机,心想着可能他的相亲对象也是不如意的,于是旁敲侧击地问他这个相亲对象如何,谢飞白却不愿意谈一样,只是很马虎的说一句还行,是说不出的敷衍。
谢飞白其实也没有说实话。他哪能刚刚和杰西分手就约会下一个对象呢?先不说本来同志在人群中就少之又少,靠相亲来寻找伴侣的就是个小概率,就说哪怕他是个直男,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找下一家。又不是去公司投递简历,这个不行就立马换下一个。
谢飞白其实只是在批改学生作业,改得累了,刚好在玩手机的时候赶上郑望西的微信,于是同他开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玩笑。他不知道郑望西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能真的去找一个直男,犯不上。
结果过了一会儿,郑望西发了一段语音过来,大意是要是觉得不合心意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委屈自己,要是谢飞白真的想通过相亲认识结婚对象,自己身边有好几个优质男士,他可以牵线搭桥,帮忙介绍认识。语气很是平静,甚至有些冷淡,但是很是诚恳。
谢飞白赶忙说不用了,谢谢他的好意,他可不想谈一段只能通过电子邮件传递爱意的恋爱。自己的思想境界还没到那地步。
结果郑望西马上就打来电话,这都不太像平时的郑望西了。郑望西是个十分体面的人,当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一定是要先确认他是不是有空接电话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又是发语音又是打电话的。但是谢飞白也没多想,就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段的郑望西似乎很是疲惫,或许还在一直按着太阳x_u_e,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灯光下形成浓密的一条线,半透明,扑闪扑闪的。谢飞白想象得到。他似乎有些头疼,用很痛苦的声音说,我知道开始是我不对,但是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谢飞白把窗子打开,让凉爽的秋风吹进来,在风声里说,你让我给你什么机会呢?我能给你什么呢?他把手掌摊开,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郑望西想要什么呢?
“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喜欢我,而在你喜欢我之前,你能不能先不要把我一票否决掉?”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了。
“郑望西啊,你这人可真是奇怪,明明是你先说的你是直男,我才不去招惹你的,如今又过来说要我给你机会,我虽然有意向找一个伴儿稳定下来,但是我也是有我自己的原则的。”
“那你拿我当什么了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当你是朋友。郑望西,你其实是一个很值得结交的朋友,我一直很欣赏你,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但是如果你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要再推进一步的话,我想我们之间都需要努力。”谢飞白一下子说了好长一串话,说完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似乎忘记了喘气,脑子胀胀的,也晕晕乎乎的,忘记了刚刚自己是要继续站着还是要坐下。
他一直挺喜欢郑望西的,不管是当初在网络上认识交流的时候还是后来郑望西回国那段时间,自己虽然有一阵和郑望西闹得不是太愉快,但是整体来说,认识郑望西的那段时间,所有的回忆都是闪闪发光的,比海滩上金色的细白的沙子还要漂亮。可是也止步于友情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人家退一步的时候他退一步,人家进一步的时候他退三步,总是把一段感情画上一个休止符,然后永远待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内,生怕什么时候,这感情变了样。
郑望西在电话那端也并不平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个不留神,说出了这么句话。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但是似乎也不错,守着那么个有些傻气的人,以后的日子总不会无聊。于是笑着,在理谢飞白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对他说,“当然可以。”
最后郑望西还是没有在国内遇上谢飞白,因为第二天一早,还没来得及调整时差的他,就被导师喊回去继续他的项目,来来回回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有做成,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做成了,一身轻松地回到了英国。在去首都机场的路上他发邮件给谢飞白,也没提自己昨天回国的事情,只是说没准以后真的要成为通过邮件沟通的情侣,到了伦敦的时候他才收到谢飞白的回复,很简短,但意思明确,谢飞白说,那自己说不定真的能成为柏拉图,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后面还加了一个很与他x_ing格很相似的笑脸,带着嘲讽,就像是他们第一次在网络上的对话那样。
郑望西与谢飞白于是开始了电子邮件和微信交流的日子,平时因为有着八小时的时差,所以总是聊不到几句就要结束。
郑望西总是喜欢给谢飞白发一些他自己拍的照片,没加什么滤镜,但是构图很漂亮,到底是学艺术的,每一张图片都是说不出的好看。那天他在楼下去买午饭,回去的时候刚好碰见一个躲在树荫里的猫,猫不大,几个月的样子,在风里发着抖,细细地冲他叫了一声,见他要过来,又想要逃,小小的身子轻快地躲了过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郑望西本来还以为是偶然遇见的,不只是谁家的猫跑了出来,他隔壁的莫里斯太太就很喜欢养猫,平日里都当祖宗似的供着。结果第二天的那个时候,那只猫又跑了出来,嗓子软绵绵的,冲他叫,怯生生的,又不敢声音太大,周围人走路的声音都能把它的声音盖过去。郑望西不知怎么,总觉得这猫和谢飞白挺像的,也就来了兴致,蹲在地上,伸出手指,手心朝上,手心里躺着个热乎乎的牛r_ou_饼——是他刚刚从汉堡里拿出来的。
猫看了一会儿,瞧着郑望西怎么也不走,低下头又抬起头,似乎是在做什么极其艰难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没忍住香喷喷的食物的诱惑,细声细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舔舔郑望西的手指,又把他手心的r_ou_饼叼走,临走前还不忘看郑望西一眼。
后来郑望西每天都看见这只不太漂亮的猫,每天都拿出一点食物,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喂它,终于过了半个多月,一人一猫的友谊建立起来了,猫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也开始愿意在他身边吃东西,偶尔吃东西的时候,郑望西还有摸一摸它的毛不算油光水滑,但是总也比最开始遇见它的时候要好。
再过了一些天,发现这只猫确实是无人认领的流浪猫,郑望西开始抱着这只猫去附近的兽医院,给他打了针,落了户,成了自己家庭中的一份子。真的把猫抱回去的那天,郑望西特意邀谢飞白开了视频,他一米九几的一个大男人,手心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小n_ai猫,对着镜头像是炫耀,又像是邀功似的,把猫举起来,说,“这可就是你儿子了,谢飞白。”
谢飞白在那一端听着好笑,说你这个人,拿猫认作儿子。
郑望西看看猫,又看看镜头里的谢飞白,说你不觉得你和这猫很像吗?我就是觉着这猫和你像我才捡回来的。像是你在我身边一样。
谢飞白在那里顿了一下,心说谁说直男不会说情话,说起s_ao话来还不是一套一套的。于是调侃他说,郑望西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像是个基佬了。
郑望西听谢飞白这么说,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也说,本钢铁直男还不是倒在了你这个大龄基佬的西装裤下。
谢飞白说这可不对,我几乎没穿过西装,你只能倒在我的冲锋衣下了。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还就真的像是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几天之后,谢飞白突然收到郑望西的微信,说是到底该叫这只猫什么名字呢?微信还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的,看到微信消息的时候发现现在英国估计又到了睡觉的时候,觉得这样异地沟通实在是麻烦,就留个言,说是叫什么随便他。
郑望西却突然打开了skype,要与谢飞白视频联系。不知道是刚刚睡着了还是怎么样,头发虽然短,但是依旧是乱蓬蓬的,眼睛也不大睁得开,有些红,一边揉眼睛一边说你总是这样,我明明每次都是算准了时间,大家都是有空的,你却每次都要过很久才能回复我,言辞之间多有几分抱怨。谢飞白问那他刚刚是不是在睡觉的,郑望西打了一个很夸张的哈欠说是啊,把手机调成最大的声音,有消息了就赶紧醒过来,生怕自己收不到他的消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郑望西虽然不拿这个当回事儿,谢飞白却记下了,心说平时也要多看一看手机了,不能总让郑望西一个人这么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