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郑望西家里的背景吧?”佟孟冉盯着谢飞白的眼睛,眼睛里藏着一块冰似的,看起来冷飕飕的。
“没具体了解过,知道他家境不错。”谢飞白说的是实话,平时看郑望西的举止打扮,知道他应该是上层社会的小孩,非富即贵,但是到底富贵到什么地步,郑望西没说,他也就没问。毕竟他喜欢的是郑望西这个人,又不是他家的钱。
“既然你不知道,我也就不细说了,反正他家挺特殊的,你们不是一路人。要是玩玩的话可以,不过看你也不像是会出来玩玩的人——”佟孟冉双腿交叠着,银灰色的西装裤褶皱起漂亮的纹路,佟孟冉长得很高,下巴稍微抬起来,眼睛向下看着谢飞白,就有些瞧不起人的意味了,“你们不合适。”说完,眼神示意了一下关穆磊。关穆磊立刻就从牛仔裤口袋里很随意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支票。
关穆磊全程没说话,谢飞白把支票结果来一看,数额不小,500万,心里想着,郑望西在他俩这儿倒是值钱。
“离开郑望西。我们这是为了你好。”佟孟冉说。
“行。”谢飞白接过支票,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起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礼貌地挥手告别。
“卧槽!没看出来啊,高手在民间啊!”谢飞白走之后关穆磊终于装不下去了,翘起二郎腿,背部弓起来,像是只猫。
“是挺意外的。”佟孟冉虽然也被谢飞白的直接震惊到了,心里想着怎么也要把支票撕碎再去糊在他们俩脸上说一句谁稀罕你们的臭钱,没想到人家痛痛快快拿钱走人了。倒是好解决。
谢飞白美滋滋拿着500万的支票,依然是一副穷苦大众的作风,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点看不出一夜暴富的样子,十分淡定地从用了快要十年的破旧皮夹里抽出地铁卡,刷卡进地铁了。
谢飞白搭乘地铁回去的时候刚好是晚高峰,地铁上人挤着人,连口完整的气都喘不过来,谢飞白兜里揣着500万的支票,心想自己也要买辆车,转念想到自己好像并没有驾照,赶快打消了这念头。30岁的人,可不算年轻了,没那个心力和勇气学如何开车了。那要是去旅游呢?去拿这笔钱环游世界,好像也是不错的选项。可是世界上自己想去的地方自己差不多都能去,没有还房贷的压力也没有相亲结婚的压力,更没有养育小孩的压力,自己在私立高中教学,虽然多少比公立高中累些,但是赚得钱自己平时花不完,还能剩下来一些,至于父母都是有退休金的人,根本不需要自己的这些钱。这么一想,谢飞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人生赢家啊!这飞来横财倒是显得多余了。
这么想着的功夫,也就到了家附近的地铁站了。刚好旁边就是超市,买了些时令蔬菜和看起来新鲜的r_ou_,美不滋儿地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郑望西已经在家里了,穿着小一号的,谢飞白的半旧的衣服,光着脚盘坐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直播。看见谢飞白穿着臃肿的羽绒服,还戴着帽子,上面一圈白绒绒的绒毛把谢飞白原本就小的脸衬得更小了,很是惹人怜爱。
等谢飞白把羽绒服脱下来挂在衣帽架上,郑望西看见他里面穿一件白色毛衣,因为不爱惜地用洗衣机洗了几次,领子撕扯得比较大,随意一看就能看见平直的,漂亮的锁骨,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莹润光泽。
郑望西咽了口口水,赤着脚走到谢飞白跟前,拽着谢飞白的头发,和他接吻。谢飞白刚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寒气,平时看起来暖呼呼的,像是个小太阳一样的人,就莫名带了几分冷清的肃杀的气息。
“怎么了?飞白?”郑望西也是看出来谢飞白的不对劲了,轻声询问。
“你朋友给我500万,要我离开你,然后我要了这500万,但是还是不想和你分开。”像是在思考要如何把话说得更加清楚一样,谢飞白皱着眉,“我本来觉得没想到你在他俩那儿还挺值钱的,但是进门看见你的第一眼,又觉得他们是贬低你了,你可不止值500万。”
“哦?那在你心里,我值多少?还请你当场估价。”郑望西笑得,怎么说呢,邪里邪气的。一边唇角向上挑着,与谢飞白抱着在客厅里调`情。
“当然是——无价啦!”谢飞白大大方方的,吧唧一口亲在郑望西脸颊上。他说的是真心话,世界上可就一个郑望西,可是不止一个500万啊,要是和郑望西分手,他上哪儿再找一个郑望西去?
“那你为什么还接受那500万?”
“因为我们不会分手啊!人家白给的钱干嘛不赚。”谢飞白宝贝似的看着那张支票,看了半天,又把它塞到郑望西手里,有些不舍地说:“有时间你把这个还给你朋友吧。我看够了。”
“你不要钱了?”郑望西看谢飞白财迷的样子,存心逗他。
“本来也就是想看看大额支票到底长什么样子,看到了就好了。”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五百万就是了。但是他不会跟郑望西说的。
“没事儿,你收着吧。就当是他俩给咱们随的份子钱。”郑望西没告诉过谢飞白自己家里的情况,但是现在谢飞白心里还是震惊了,心里小声地卧槽了一下。
晚上的时候,两人看了一会儿电影就准备睡觉了,郑望西手横过来,刚好搭载谢飞白胸前,在黑暗里对谢飞白说:“别瞎想,有我呢!”
谢飞白点了点头,抬手攥紧了郑望西的手,又翻个身,捧着她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心里想着的却是,虽说自己在戴小冠,还有他的朋友们面前都表现出一副情比金坚的样子,但是自己能和郑望西走多久,谢飞白自己都没个谱。三五个月还是三五年,他都不知。只能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趁着郑望西还喜欢自己,过一天是一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日子过吧。
没准儿自己就能糊弄他一辈子了。对吧?万一呢?
做人啊,还是要心怀梦想的。比如从天而降一大笔钱,比如在30岁生日之前找到一个人见人爱的男朋友,比如这个男朋友刚好喜欢自己。
张悬的歌唱的好哇,我得到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这么一想,自己怎么都不算亏。谢飞白这样开解自己。
郑望西是第二天中午的飞机,但是要提前一点出发,所以谢飞白还是一大早就把郑望西叫起来,盯着他穿衣洗漱,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郑望西就又去卧房里睡觉了。房间里用cd机放着谢飞白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的一张爱尔兰风笛的唱片,总让人觉得离别又浅淡又长久,有些天涯不复相见的意味。
“明年能毕业了吧?”没话找话一般,谢飞白一边整理郑望西的箱子,一边扭过头问他。
“嗯。”郑望西穿一件白色的,软塌塌的衬衫,一件花色毛衣,头发还是短短的,怪精神。
“那是我的衣服吧?”谢飞白指着那件看起来就土里土气的毛衣说。
“我喜欢。”郑望西打着呵欠说。
“行行行,送你了。”谢飞白很大方,没和郑望西计较一件衣服的归属权问题。
“我真想把你也打包带回去。”郑望西的身体从后面袭击一样地覆上来,嘴唇贴合着谢飞白的耳朵,说出来的话连带着呵出来的哈气,一起钻进谢飞白的耳朵里,痒痒的。手也不安分,把谢飞白整个人圈在怀里,不让他再继续整理衣物。“别瞎想,一切有我,关穆磊他们就是缺心眼,你别往心里去。”
谁说谢飞白简直要怀疑郑望西昨晚是不是用了什么催眠的魔法,把自己的心里话全套出来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谢飞白点了点头,心里笑自己杞人忧天,人家郑望西自己个儿情愿被长期套牢,自己这个大和尚倒是想东想西的。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看起来是漫漫长长的厚厚一沓日历,听起来是滴滴答答无休止的秒针分针在光y-in里的漫长交替,闻起来是各种花香在空气里的周而复始。可是又是弹指一挥间,仿若白驹过隙,还没过完几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一年的时间就疏忽而过。
谢飞白和郑望西在夏天因为一场误会而相识,又因为这误会而生出了情感,至于这情感有多久,他们都不知道。未来的日子就像是锁在了箱子里的薛定谔的猫,在尚未到了那个时间的节点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总会和郑望西走下去的。谢飞白在接郑望西的飞机的时候,坐在出租车里想。
从主观角度来说,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可以和郑望西在一起一辈子,再一辈子的。可是从客观角度来说,他知道,他们之间其实还存在着许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就像是在西天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一关一关地卡在那里。能不能取得真经,什么时候取得真经,都是个未知数。可是不管怎么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足够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