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才过不去。他在意的要命。
试问哪个人能忘记前几天还和自己共赴云`雨,第二天又不见人影,现在又大献殷勤的人?他只是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而已。
他生气吗?当然生气。但是又不完全是生气,还觉得遗憾,还觉得委屈。
是,他是快要到30 岁没错,他十来年的空窗也没错,但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他再不受同x_ing欢迎,他想,他也是值得被爱的。而在和郑望西上床之前,他也总以为,说不定郑望西也有点喜欢他。
他觉得郑望西这个人太难懂了,比他所有做过的数学题的总和加起来都要难懂。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你欢喜的时候吧,他踹你一脚,把你从云端踹到深渊;你生气的时候吧,他又过来笑嘻嘻的做小伏低,让你生气不起来。谢飞白觉得,他没办法了。他拿郑望西这个人没办法,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下了飞机,郑望西问他有没有订酒店,谢飞白点点头,也没告诉郑望西酒店的名字。郑望西这时候不该再问的,偏偏就真的没有眼里见儿似的,又追问是哪间酒店。谢飞白说出一个快捷酒店的名字,就要钻进出租车里让师傅开走。他觉得他和郑望西之间实在是尴尬,说不清道不明的。按理说像是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不管是你情我愿还是谢飞白无辜被骗炮,都是应该睡完之后一拍两散彼此之间再不干涉的。可是你说这是哪一出呢?戏文里的“若是没有缘,偏偏遇见他”吗?他可不愿意再遇见郑望西了。
谢飞白正要走,郑望西却拦住他,生生把他从出租车里拽出来。真的是拽,力气大得很,可是在谢飞白出来的时候又用手挡着车门。暴躁又温柔。
“郑望西你到底要干什么!”好脾气如谢飞白,也终于发怒了,眼睛通红地望着他,像是愤怒的美洲豹。可是在郑望西眼里,却总觉得他大概是委屈了,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了。
“佟孟冉他家在这儿有房子,别住酒店了,去他那儿住吧。”郑望西拉着他的胳膊,夏日里,谢飞白穿着T恤衫,露出半截小麦色的健康的胳膊,刚刚出飞机有些发冷,郑望西温热的手攥住他的手腕,反而被熨得舒服妥帖。
他不受控制地就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心里觉得难受,嘴上的话也就难听起来。“你要住你就住,你跟我这儿瞎掺和什么!”谢飞白甩开他的手,挥着拳头要打郑望西,“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人了!是坐在你大腿上喂你酒的妞儿还是一个电话就撅着屁股等你艹的鸭子?”拳头挥下去的时候郑望西没有躲,不偏不倚地刚好打在了他的鼻子上,郑望西的鼻子一下子就流出了好多血,谢飞白心有些慌,但是心想这是郑望西自找的,也就没管,拉起箱子找到个出租车就走了。
谢飞白小时候其实不是个好孩子。
他在念中学的时候还总是打架,成了十一中的校园一霸,带着不少低年级的小弟,和隔壁中学打,和对面中学打,总是胜得多,输得少。渐渐的,周围中学的人听到谢飞白这号人,总是要绕着道走,生怕惹到他。后来班上转来一个转校生,皮肤白白的,眉清目秀,连瞳孔都是偏黄的琥珀色。结果他放学第一句话就是找谢飞白,说是要和他比划两下。谢飞白问他以前有没有练过,他说摔跤算吗?谢飞白扑哧一下就乐了,说哥们儿可别闹了,你摔跤我跆拳道,这怎么打?我这不是欺负人吗?
男生也不服气,拉着谢飞白就往外跑,一路跑到体育器材室,干脆利落地把校服衬衫脱了,动了动脖子痞里痞气地笑着,说来吧。
结果一个跆拳道和一个摔跤的,还就真的在体育器材室里打了几个小时的架。男生和他最后都累趴了,汗水顺着肌r_ou_条理流下来,在憋闷而又热气腾腾的小屋子里蒸腾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叫什么啊?”
“李文博,文明的文,博学的博。”男生躺在地上,也顾不得灰尘,枕在自己胳膊上,冲着谢飞白乐。眼睛闪亮亮的,不知怎么了,谢飞白头脑一热就照着李文博的嘴亲下去了。没什么章法,像是小孩子喝n_ai的那种亲法,凶狠又饥饿。亲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文博和他都懵懵的,看着对方愣了好半天,才尴尬地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把衣服穿好,道别走人了。后来李文博似乎还照着他的脸打了一拳,谢飞白不记得了,因为当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像脑子里塞满了警报器,一齐发出警报的声音。
从那以后的谢飞白像是变了个人,也不闹也不打,洗心革面,成了积极向上的好青年。手下的小弟问他到底是怎么了,谢飞白笑笑说找到了自己的对手,再和别人打就没意思了。
小弟成绩不好,想了半天说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用歪了的一句话,谢飞白心情却很好,冲着瞪他的李文博乐,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谢飞白至今也不知道当时对李文博的情感算不算喜欢。说是喜欢吧,也不算有多喜欢,只是懵懵懂懂的,想对他好,只想和他打,若是考虑到遥远的未来,心里却没有一点和李文博一起生活的蓝图。他总觉得日子过一天是一天的,身边的伴儿说不定也会换,换成什么年纪的,换成什么x_ing别的,都说不准,最后遇到谁,大概也就是谁了。还真没什么非谁不可。
所以到后来李文博出国读书的时候,谢飞白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大概就是缘分尽了,那就这样吧。李文博和他说完自己要出国之后,谢飞白愣了一下,然后好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说“恭喜你啊,苟富贵,无相忘。”李文博就红着眼睛说谢飞白你怎么就没心呢?
谢飞白说,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呢?还能怎么做呢?
是啊,还能怎么做呢?李文博也不知道了。出国他是一定要出的,而谢飞白,他家的经济情况也是一定不能支持他出国的。李文博是知道自己冲动的,最后低声说,那算了吧。是什么算了,大家此时都心知肚明。
说起来,这大概是谢飞白人生中第一个桃花运了。
后来的谢飞白,不知为什么,突然收敛了自己,用剑鞘把自己的锋芒彻底掩盖住,成了一个整天笑呵呵的人。别人再也不能在他身上看出曾经的戾气。
其实他只是再也找不到了对手而已。
谢飞白计划的很好,先在O市转一圈,然后第二天去看展览,待个三五天再回家,回家之前买些特产给妈妈和表妹带回去。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郑望西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第二天一大早谢飞白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归属地还是京城,谢飞白就以为是学校的同事,客客气气的把电话接了。说了句“你好”,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号码有些熟悉,但就是记不起来。
“我是郑望西。”郑望西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传过来,熨帖在他的耳朵上,谢飞白突然就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他们那晚做`爱的时候郑望西的舌头钻进他的耳道里,缠人地纠缠着。脊柱过了电似的一阵酥麻,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说,“有什么事吗?”语气不冷不热的,客客气气,有些疏离。
谢飞白昨晚算是彻底想明白了,郑望西其实根本就是拿自己寻乐子。他没上过同志,觉得一时新奇,就和自己睡一觉,后来觉得大概体验不太好,就和自己摊牌,从此后一拍两散。什么当不当朋友,全都是他谢飞白一个人想太多。
“昨天的事情,很抱歉。”
“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昨天我也是太冲动了,一时冒犯。你鼻子没事儿吧?”本以为郑望西找他什么事情,没想到是来道歉的,还是大清早的,诚意十足。谢飞白刚刚心里一再对自己念叨的不要被假象迷惑这时候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想到郑望西昨天鼻子被自己打得流了不少血,很是关切。
“很严重啊,不知道是不是把我鼻梁打断了。”谢飞白开始还挺惊慌的,以为自己出手太重,后来想想要是打断了鼻梁,郑望西哪有闲情逸致和自己在这儿扯淡?也就乐了,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摁遥控器挨个儿换台,说 “你就装吧。”
“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就当我赔罪。”
谢飞白本来还想着拒绝,但是想想昨天郑望西本来也是好意,说不定他就是个热情好客的x_ing格,自己实在是反应过激。今天又是他主动过来赔礼道歉,自己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那么端着给谁看呢?也就答应了。
“那你快收拾收拾吧,我就在楼下。”谢飞白往下一瞅,可不有辆车在下面停着,看见他探头探脑的拉开窗帘,车里的人还按了下喇叭。
敢情是瓮中捉鳖守株待兔。
谢飞白不想让人等太久,胡乱洗把脸就下楼了,快到一楼时才想起自己刚刚忘记刮胡子了,胡子拉碴,又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不是个体面的形象。他有些后悔,又不知后悔的起源在何处,等到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来的时候,才匆匆抻了抻衣服下摆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