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脑子一热做出的决定最是不可靠。
清明缩在我的背包里，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我觉得，这只猫大概是真的成精了。
出发时还明净如镜的越野车窗，被厚厚的黄尘覆盖。关车门的时候，细小的积尘被震落，融入这黄土铸就的高原之上。
巴丹吉林，我们来了。
……
晚上留宿巴丹吉林镇，奔波这么久，犒劳自己一顿还是应该的。
我和依依新奇地打量小镇极富民族特色的建筑，看着满大街蒙语汉语结合的广告牌，我生出一种浓烈的违和感。
印象里的内蒙古可是天苍苍野茫茫，牛羊悠闲Cao原毡房啊！歌词里套马的汉子呢？电视里悠扬的马头琴长调哈达呢？
……
颜见山说的对，固化思维不是好东西，它影响了我作为二十一世界新时代独立女x_ing的判断力，我觉得此刻的我宛如智障。
我侧头看向依依，发现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终于释然：大概她和我一样迷茫了吧。满足之感涌上心头，再傻再疯，总算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陪着你，哭也好笑也好，赶着青春的尾巴再疯狂一把。似乎就这样，我们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似乎我们都还未长大。
记忆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
程昀联系了不知道哪里认得的当地朋友，为我们搞来一只纯正Cao羊。据说这种羊除了冬天吃几顿饲料，其他季节完全放养，自在奔跑。吃得是最天然的Cao，喝得是最干净的泉。
是不是真的Cao羊我不知道，但羊r_ou_的味道是真的好。手把r_ou_，烤羊r_ou_，涮羊r_ou_，烩r_ou_……种种花样一圈下来我们把盘碗吃得汤都没剩。
r_ou_的味道是真的鲜嫩，丝毫没有膻腥味。
烤r_ou_外皮焦黄，油脂从烫口的羊r_ou_中流出，落到锡纸上发出嘶嘶的声响。
涮r_ou_连浮沫都没有，涮完r_ou_片之后，汤底都是鲜香的。
粉条据说是饭店老板自己做的，和r_ou_炖在一起，稍微有些黏绵。特殊的口感带给我周身的暖意，我领略到了这里好客的温情。
本地产的土豆也是细面，吃过之后回味无穷，我竟然产生了一种幸福感。
还有松软的n_ai酪，金黄脆口的炒米，醇厚的n_ai酒……
清明啃着我们为它准备的猫粮，眼神幽怨，怎么逗都开心不起来。原来它也是个吃货啊。我猜它如果能说话，一定说的是：铲屎的，你们出去吃香的喝辣的，留劳资一个人吃糠咽菜，朕不要面子的嘛？
我和依依坐在旅店的床上打嗝，我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欲哭无泪的挣扎。
这一顿，我们要长多少脂肪啊，但是难得出门一次，不吃一顿当地特色怎么好说我们是来旅游了呢？
这里的东西好吃归好吃，油脂是真的大，蔬菜非常少。幸好也就来这里偶尔吃一顿两顿，要不然我们两个站到体重秤上，指针大概会爆掉吧。
……
我抱着清明睡下了，夜里又是梦境，仍旧是那个熟悉的广场，淅淅沥沥的，竟然下起了雨来。他双手c-h-a兜望向并不存在的灰色天空，眼神幽怨……
我隔着马路冲他挥手，他抄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看见我。
一辆皮卡从空荡的街道驶过，遮挡了我的视线。皮卡驶过后，他不见了。
我着急得大喊他的名字，回音盘旋在这个冷冷清清的地方，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我难过地哭出来，梦境戛然而止。
惊醒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一双幽绿的眼睛，把我吓个半死。那眼睛的主子喵了一声我才知道原来是清明。我顺了顺着清明的毛，全无了睡意。
我下床从背包翻出安定，干吞两片。
我翻出那个电子时钟，看着极富有科技感的蓝色冷光从镜面映s_h_è 出的数字：
2018/3/23
01:08
还真是巧了。
☆、第6章 留影
晨起一碗热腾腾的n_ai茶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这是我第一次喝这样的n_ai茶，用纯正的新鲜牛n_ai煎熬砖茶。牛n_ai浮起的n_ai油集结为一层厚厚的n_ai皮。微咸的热n_ai茶氤氲起温暖的雾气，带着真正醇厚的口感，滋润了我的空空荡荡的胃。
r_ou_包子倒是和北京的没什么不同，配着n_ai茶一起，倒是也有一番不同的风味。
这里的食物总是给人以粗犷的豪情和温盈于心的暖意，粗略而过如浮影惊鸿，撒下星屑般的温柔一样，猝不及防地击中心房。
我很喜欢这种温暖。
奇峰、鸣沙、湖泊、神泉、寺庙被称为称巴丹吉林“五绝”，既然来了，自然少不了领略五绝风光。
巴丹吉林是蒙语音译，听程昀说“巴丹”是人名“巴岱”的音译，“吉林”是数词“六十”的意思。所以“巴丹吉林”是指一个叫巴岱的牧民，在沙漠里发现了六十个海子。
这几天海子已经消融，澄澈的水倒映着广阔而湛蓝的天空，被天空染成那种干净的蓝色。只是可惜，没看到海子结冰时的样子，如果冰层足够结实，或许我们可以滑冰啊。
悍马驶出小镇，向旅游区疾驰而去。我们渐渐进入戈壁滩。干枯的蓬Cao在风中干巴巴地摇晃，干枯的树枝在摇摇欲坠透露出生存的坚强。
灰黄的天地里，敖包上翻飞的彩色神幡为枯燥的色调里添加了几许灵动。敖包巨大的石堆矗立在戈壁滩上，像是一位年迈的引路人那样为我们指明方向。
听程昀说，传统的蒙古族在经过敖包时，要在敖包上放几块石头。客人到敖包前，一般都要按蒙古族习俗，顺时针绕敖包转三周，在敖包上添加石块，以求心愿得偿。
我不禁腹诽，程昀怎么什么都知道。不过这转石头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孙大圣转古柳的典故？回想起电视上滑稽的画面，我不禁笑了起来。
……
沙丘如海似浪，沙脊如刃，嶙峋绵延，一望无际。听说巴丹吉林有“世界鸣沙王国”的美称，我倒是没有听到“沙子下滑时的轰鸣声”，我只听到穿过旷野的风声寂寥。
我们在一个不知名海子旁停下，看到被海子滋养的芦苇蓬蒿，即使干枯已久，依旧兢兢业业地挺立在大风里，为水脉连成一道弱小的屏障。
GPS定位仪的信号非常稳定，我们打算在这里拍拍照片。
依依为了拍照竟然在这种“刮刀子”的天换了条长裙……像烈焰一样火红的长裙和暗红纱巾，成为苍凉的天地间最醒目一抹朱砂。
“我的女王大人，你要不要这么拼？想在沙漠拍照我们夏天再来啊！冻感冒了多不值得啊！”
依依攥紧披在身上的冲锋衣，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看到她翻飞的长发，想到她裙子下面隐藏着的满腿暖宝宝，我不禁感慨：呵，女人。
美，是需要代价的。
颜见山着拿程昀的徕卡单反不断对焦调试，我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气场两米八的依依女王大人，一边狗腿似的打量据说十万多的金贵相机。
果然，资本是噬筋腐骨使人“堕落”的“毒药”，他们这帮二世祖真特么会享受。除去房租水电等开销，劳资多久才能攒够十万私房钱啊！
我抱着依依的冲锋衣，在镜头之外为依依牵拉纱巾。颜见山拍得很快，沙丘上，海子前，干枯的芦苇中，特写，远景……几乎每一次都是两张搞定，速战速决。
回到暖气开得足的车上后，依依刚才的高贵冷艳一秒切换成“鼻青脸肿”的狼狈。片子的效果堪称完美，加上依依本身的高颜值好身材，这些照片光原片，每一张都是可以冲印成大片的艺术品。
颜见山对于美学的欣赏格调非常高。
不，他们这些人对艺术的品鉴普遍非常高。
当我们还泡在题海里钻研xyz有几个解的时候，他们已经跟着家长去卢浮宫领略过文艺复兴的浪潮。当我们为了买一个mp4而“吃糠咽菜”努力攒钱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音乐厅享受管弦乐团的高雅，欣赏歌剧的魅力……论艺术修养，我远远比不上从小就接受艺术的熏陶程昀。
虽然我并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以为他们是纨绔，仗着家庭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从小就接受严格的教育，他们的老师都是领域前沿的大家。所以就算是熬也能熬出成效，更何况他们本身并不是不思进取。资源的倾斜使他们成为卓越的人才，继续掌握资源。他们的资源，又将共享给他们的下一代。
程昀钢琴小提琴业余十级，油画素描国画虽不精通，但起码能有模有样地抓起笔杆……我一直吐槽他不工作，那实则是他工作效率超高的结果。我见过他加班到其他员工都离开仍然忘我工作的状态。
事实就是这样啊，世界上没有任何成功不需要努力，只是我们少了前几代人用努力铺就的所谓“运气”。因为我们看不到，所以，以为那些白来“运气”的那么轻易。许多人总喜欢用自己三五年釜底抽薪的努力，和其他人几十年的努力比较，从而抱怨不公。
我曾经是这这个“许多人”中的一员，当我拼死拼活考上Q大，站在那片土地上看到了这群人，这才意识到见识短浅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
清明喵呜一声从背包里探出头。我顺了顺它的毛，想到，下辈子我要做一只宠物猫。只要会卖萌就能吃饱穿暖，没有压力没有竞争，每天在藤椅上晒太阳，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