厍钧微微颔首:“是。”不容人质疑的肯定。
许从一嘴唇开了开,他松开手,而后手指攥紧。
他仰头,望着苍白的天穹:“你这是准备将我拉进到你的生活里,问过我意见吗?”语气里的悲哀缓缓淌出来。
厍钧倒是触动不大,许从一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不在他的考量范围里。
“你害怕?”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但厍钧还是这么问了。
许从一勾唇像是自嘲,他笑着道:“怕?对,我害怕。”但不是害怕未来那些必然会有的危险,而是害怕无法再和厍言在一起,其实事实足够明显了,是他可悲可怜地不肯去正视。
一味地逃避,总抱着可笑的期望。
仔细想想,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在待在厍言身边,他和厍钧间当下的关系,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更改的,要么他死,要么厍钧死。
这就陷入一个死循环了。往哪里走,都是死路,没有出口。
手机里先前编好了一条短信,但迟迟没有发出去,他太懦弱了,许从一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不想那一天这么快到来,能拖就继续拖。
这是自欺欺人,他不否认。
时间过得很缓慢,因为无事可做,后来到的几拧哨兵,和他们住对面,对方已然知晓厍钧是他们怎么都惹不起的人,加之雇主告诉他们,让他们到行动那天,全权听厍钧安排,在中间的这段时间里,好好相处,不要再起冲突。几人于是避着厍钧。
见到许从一那会,都很意外,不明白厍钧为什么带这么一个普通的人在身边,看到两人住一屋,心下很快明了,青年估计是向导,至于为什么看不到他的精神体,可能力量太微弱,仍旧是以貌取人。
这样他们心理平衡了点,厍钧再厉害,但伴侣那么弱,迟早有天要倒霉。不起冲突是一回事,被打压心有怨恨,且这怨恨越积越多,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太平和的情绪。
一天很缓慢地过去,慢得许从一都想将时钟给往前掰。
夜幕快速拉下,天色愈加暗沉。大家用过晚饭后,回到自己屋,屋里配备了很多东西,要换成其他人,估计能玩到半夜。许从一看到这些娱乐x_ing质的物品,没有那个享受的心情。
男人到浴室洗澡去了,水声淅沥沥的。许从一两手搁膝盖上,颇有点正襟危坐的意思,背脊挺直,眼睛盯着房门方向。
他大概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脑袋里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让他赶快跑。
脚下灌满了铅,似有千斤重,动都没法动。
他指骨微微抽动,兜里手机铃声蓦地响了起来,许从一身体猛地一怔,铃声响了好一会,才拿出来。
是厍言打来的,一直到铃声停止,许从一都没接通电话。
过了几秒钟,铃声又再次响起,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许从一手哆嗦着,差点将手机掉地上。
慌忙间,竟是意外接通了电话。
那边熟悉温婉的声音。
“从一,下班了吗?”
许从一盯着透亮的屏幕,紧抿着唇,一声不发。
那边的厍言很奇怪,电话接通了,可听不到男友的声音。
“……我这边没有声音,要不我挂了,你给我打过来。”
“我挂了啊。”
嘟嘟嘟。
屏幕跟着暗下去,许从一右手手指曲着,像是要将手机给捏坏一般。
闭了下眼,再次张开时,眼里多了一种决绝。
直接回拨过去,响了两声铃,电话被立马接通。
“小言,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出差一周左右。”许从一低目,看着面前打理得整齐的Cao坪。
“今天就走?”太突然了,厍言惊讶问道。
“是,车票已经买好了,下午就走。”许从一笑容苦涩。
厍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放低了嗓音:“这样啊,那你多注意身体,该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别工作太晚,钱少挣点没关系。”
“嗯,我还有点事,先忙了。晚点再联系你。”
“那……再见。”厍言望向外面黑沉的天空,门口处崔颐在帮忙搬东西,男孩早上那会过来的,话不多,但手脚麻利,加上一张脸准时漂亮,甚至有路人频频往店里看,一些小女生更是直接到店里来。生意比往日好了不少。
多了一个人,她的工作相对轻松很多,基本上的体力活,都是崔颐在主动做,夜里人流量少,可以早点关门,厍言拿扫帚把店里从里到外扫了一番,拿着簸箕往街道上走,垃圾倒停放路边的垃圾想,转身回店,突然视野里一个身影直直倒了下去,落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厍言先是一愣,随后快速跑回去。
簸箕扔地上,她蹲下身,两手抓着崔颐肩膀就惊声叫他。
没得到任何回应,厍言用力摇晃崔颐身体,又接连唤了数声,还是没回应。
她又急又害怕,拿出手机就拨打了急救电话,报给对方店铺的详细地址。
她从拨号记录里找到许从一的号码,立马给他拨打过去,还不待响铃,她就瞬间挂断了电话。
不想许从一担心,影响他工作,厍言决定等检查结果出来再告诉男友。
救护车不到十分钟就赶了过来,几名支援下车,抬了担架,把莫名就昏迷过去的崔颐给搬上了救护车,厍言锁好店铺,跟着上了救护车。
汽车顶上急救灯快速转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厍言此刻全副心思都在崔颐身上。
她看到崔颐手指好像动了一下,于是仔细盯着,跟在在三四双眼睛里,原本竖躺在担架上的男孩蹭地笔直坐了起来,他眼睛猛地睁开,里面似翻滚着骇浪,崔颐身体没动,就脖子往右边转,眸色黑沉沉的,仿佛任何光亮都无法映照进去。崔颐那令人脊背发寒的森冷目光从医护员那里转到了厍言面上,他嘴唇开启,用一种没有起伏的冰冷声音问厍言。
“从一哥在哪里?”
医护员们不认识这人,视线都聚在厍言那里。
厍言不知道崔颐为什么问这个,但没隐瞒,男孩视线极具侵略x_ing,被他盯着时,让厍言有种身躰都被刺穿的恐怖感觉。
她神经紧紧绷着,身躰有往后退的趋势:“他出差了,估计要下周才回来。”
第91章
厍言神色里的忌惮表现得过于明显, 她并不是多擅长掩饰自身情绪的人。
她在害怕他,崔颐心中意外的有点快意, 他知道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脑袋里高热的岩浆翻滚炸裂,但即便他额头已冷汗涔涔,他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 他觉醒为了一名强大的哨兵,已经不需要去医院,自身机体的修复能力,会慢慢让他的身体达到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强度。
他得走了,他得离开这里。
去寻找那个撩动他心弦的人, 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存在,只是一眼, 就进入他心, 在他梦境里无限徘徊。
崔颐目不斜视,直接起身站起来,弓背往车门方向走,有医护员伸胳膊过去, 想拦住他。
看他急匆匆的架势,分明是想在车辆奔流不息的街道上直接跳车。
医护员的手根本没来得及碰到崔颐, 面前一阵极速掠过的风, 车门忽地发出一道巨响,不是被平和地打开,而是让人一脚给直接踢掉。
风从后方猛烈灌进来, 前面司机专注开车,等车门被踹飞,从右边玻璃窗里打着圈消失在视野里,知道后面出了状况,急急忙忙把车往边上靠,忽然变道,差点让后面的车子给撞上。
后方的汽车开上来,刚好在后面,也刚好看到了车门无故掉落,一个黑影窜出来,犹如鬼魅,司机被惊骇到猛的一脚急踩刹车,一切太过诡异,手忙脚乱中把油门当成了刹车,差一点就飞出绿化带。
救护车里的人都一脸惊愕,你瞧我我瞧你,担架还在中间摆着,上面亦有被人躺过的痕迹,明明开始不省人事,怎么突然间人不但醒了,还当场跳车。
厍言下了车,站在路边,崔颐跑了,她可没法跑,得留下来配合处理这件事故。
崔颐脚下没有任何停顿,觉醒的速度很快,对各种力量的掌控适应得更快,可以说得心应手,不存在任何障碍,就是时而脑袋抽痛一下,这点小痛,完全可以忽略。
漆黑的夜幕将整个世界死死包裹着,人们注意自己脚下,没怎么注意天上。崔颐在高楼大厦上面如鸟兽快速奔驰,跑着跑着,他的脚边虚无的空气出现扭曲波动,一种来自其他地方的存在撕裂空气钻了出来。
几乎是眨眼时间,它出现了,一头通体棕色毛发的巨狼,狼身高一米多,提醒比普通的狼大一倍,它飞跃落地间悄无声息,和崔颐有着最完美的配合度。
崔颐用了十分钟时间,跑完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坐电梯上楼,开了门就立马走进去。到卧室拉开衣柜,里面衣物跌得整整齐齐,和早上离开那会一模一样。
这就充分表示,厍言说的是假话。
崔颐到客厅里,茶几上还放着半杯冷过去的水,十多个小时前,许从一还拿着它喝。
现在他走了,不在这里了。
眉头一皱,崔颐立马想通,不是厍言在撒谎,而是许从一告诉她的,就是错误的。
他要出差,却没回来拿衣服。所以他在骗人,他没有出差,说不定就在这个城市。
说不定……和某个人在一起。
会是谁?他毫无头绪。
在屋里垂着头来回走动,他眼睛忽然一亮,快步跑到卧室里,拉开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张碎纸片,摊开纸片,上面记录了一个电话号码。那是在昨天早上吃早饭那会,给许从一打来的,崔颐记得很清楚,接了电话后,许从一面色就变得不太好,虽然他极力在遮掩,可不算太成功。
崔颐在某天悄悄记下了电话号码,把号码背下来,随后跑出屋子,跑下了楼。
屋里灯光透亮,窗户外月沉星稀,许从一洗过澡,在浴室玻璃镜前立着,屋里有提供专门的浴袍,长及膝盖,但却只有一根细细的袋子可以系。他将蒙在玻璃上的一层浅浅白雾给无声擦拭开。
对着镜子里的人眯眼弯起了两边唇角。
系统:“崔颐觉醒了,就在刚刚。”
“这么快?我以为还会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