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傅云书自觉年轻气盛、身强体健,即便cao劳一夜稍事休息便可复原,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寇落苼,谁知刚一起身,屁股某难言之处便是一阵剧痛,傅云书神色一紧,一张小白脸登时就紫了。
寇落苼憋笑,又问:“真的能行?我抱你算了。”
“岂止……岂有此理!我堂堂一县长官,哪儿有被人抱着走的道理?”大话已放在前头,傅云书倔强不肯收回,硬着头皮强弯起笑,说:“我好得很!”
寇落苼只好忧愁地跟在堂堂一县长官身后,看着他夹着腿小碎步缓慢挪着,还时不时小心地摸下屁股。
放着羊孩儿的房间离傅云书离得甚远,待终于走到时傅云书已累出了满头大汗,他暗中掐了把大腿,扭头对寇落苼笑道:“你看,我说我好得很吧!”他满脸是汗,连带着这明亮的笑容也变得s-hi漉漉,寇落苼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腰间轻掐了一把,淡声道:“我看到了。”
这一掐力道虽不大,却正中腰酸背痛的傅云书的命脉,当即“嗷”地一声大叫,结结实实地一头扎进了寇落苼的怀中。寇落苼捋了捋他的背,道:“县主大人这副身子,还真是‘好得很’。”
他这话说得轻且低,缭绕耳边,便生出几分莫名的暧昧与情炽,傅云书恨恨一砸他的胸口,红着脸道:“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的。”
寇落苼冁然一笑,将所有拳头坦然接受,然后挑眉望着呆愣地站在门口的王小柱,冷声道:“好看吗?”
王小柱愣愣地点了点头。
傅云书背对着门,没看见守在门口的王小柱,经寇落苼这一说,登时惊得三魂归位七魄复原,连忙从寇落苼怀里逃出来,因心虚与羞赧,化身成为一只炸毛的猫,跳着脚气急败坏地叫:“王小柱,你还没看够?!”
王小柱神志犹在云游,竟傻不拉几地还想点头,好在关键时刻本能发作,一个激灵,这才终于清醒,连忙瑟瑟发抖地求饶,“大人,小人一时走神,还望大人恕罪!”
寇落苼微微地笑着,问:“你刚才都看见什么了?”
王小柱头摇如拨浪鼓,“小人什么都没看见!”
“你禀报我回来之后,便一直守在这儿?”寇落苼又问。
王小柱不知其中是否藏有寇先生的陷阱,迟疑着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见?我九合县的官差,绝不能是个瞎子。”寇落苼微笑着道。王小柱心里“咯噔”一声,还当是寇先生要自己卷铺盖滚蛋,若自己没了这个差事,老爹非把他的头按在豆浆桶里溺死不可,他眼眶一红腘窝一酸,哪儿管男儿膝下有无黄金,当即就要给这两位跪下嚎啕大哭一场,身子刚一动,便听寇先生又道:“方才我与县主不过好友间的嬉笑打闹罢了,县主虽是一县长官,毕竟也是少年心x_ing,但若传出去,百姓难免议论县主不够稳重,所以……”
话说到这份上,王小柱一颗榆木脑袋也终于开了丝窍,忙举起手表忠心,“小人绝不会将方才所见之事透露给任何人丝毫!”
“方才所见之事?”寇落苼微拧眉头,淡笑道:“你不是什么都没看见么?”
“呃……”王小柱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地道:“小人……小人……哦!小人除了看见傅大人和寇先生打闹了几下以外,别……别的什么都没看见!”
终于将这榆木脑袋提点明白,寇落苼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
沉默围观半晌,傅云书终于耐不住,道:“那女娃娃已经醒了?现在可还醒着?”
“醒着,”王小柱连连点头,“一直都醒着呢。”
“那你在门外守着,”傅云书说着对寇落苼招了招手,“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两人一边走着,傅云书一边幽幽地低声声道:“难为你了,还得不辞辛劳封人口实。”
寇落苼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道:“谁让县太爷不肯给咱这个名分呢,再多苦也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呗。”
“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傅云书本来心头还略有不爽,听他这么一说忍俊不禁,“你还指望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不成?”
“你若不肯娶我,那么换一下,我八抬大轿娶你也成。”寇落苼笑笑地说着,牵起傅云书的手,傅云书一愣,却又不自然地把手抽走,低着头道:“我们俩之间的事,无需道与外人听。”
他虽对自己敞开心扉,但到底仍为世俗眼光所牵绊,寇落苼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暗道一声来日方长,倒也没有坚持,只抬手敲了敲门,道:“小娃娃,听说你醒了,我们来看看你。”
第91章 采生门(十四)
虽然打了招呼, 但他们也没指望那羊娃能出声回应, 径直便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那羊娃正笔挺挺地躺在床上, 王小柱将她的被角掖得死紧, 只刚好卡着颗脑袋露在外头, 如今把脸洗净,脸颊上伤口愈合些许, 倒显出几分女孩子的清稚, 她睁圆了一双漆黑的眼眸,惊颤地望着他们, 被子底下纤瘦的身躯不住地发抖, 终于在傅云书走前一步时, 呜咽一声钻进了被子里。
傅云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她床边,试探着把手放在被子上,隔着厚厚的被褥, 轻柔地安抚不住颤抖的女孩儿,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欺负你的人已经被赶跑了, 你再也不用吃苦头了。”
女孩子渐渐停止了颤抖,却仍旧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傅云书温声道:“被子里闷, 出来吧, 你身体还病着,别把自己憋坏了。”
女孩子还是一动也没有动。
寇落苼也走了过来, 淡淡地道:“欺负你的那个老叫花子,还没抓住。”
被子忽然猛颤了一下。
寇落苼道:“你想把所有欺负你的坏人都抓起来绳之以法吗?”
静默一瞬,被子忽然被一把推开,女孩子一双漆黑的圆眼睛里盛满了晶莹的眼泪,她咬紧了下唇,坚定而缓慢地一点头。
寇落苼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眼中泪光闪烁,她垂下脑袋,摇了摇头,并不做声。
“我们听见过你念诗,晓得你是会说话的,才这样问你,”寇落苼目光冷淡,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的眼神与看其他来喊冤的百姓与锒铛入狱的罪犯并不半点不同,道:“你若是连开口出声的勇气都没有,又身无长技,莫说报仇,日后连在这世间生存也难。”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打算重cao旧业,继续去扮成小羊骗路人钱财,一边背诗一边捡钱?不过这次没有那老叫花子盯着,你过得总会比之前好上不少。”
“你怎么那么凶。”傅云书轻声埋怨,拍了下寇落苼的手。
“才不要做羊!”小女孩忽然哭着大喊:“我绝不再当任人打骂的羊!”
傅云书一愣,眼看这年幼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顿时同情心泛滥,连忙凑上去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别哭别哭,没人会再拉你去做羊了,别怕。”
寇落苼蹲下身,与小女孩面对面,缓和了语气,又问:“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抽抽噎噎了几下,道:“莲子。”
傅云书摸着她的脑袋问:“你叫莲子?”
小女孩点点头。
傅云书问:“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弱弱地道:“我十二岁了。”
“你已经十二岁了?”傅云书极为诧异,莲子的身板很瘦小,细胳膊细腿的,看上去就如同一颗幼苗那般脆弱,仿佛轻轻一拗便会折断,他一直以为她顶多八九岁。傅云书又问:“你家在哪里?”
这个问题好似极为深奥,难倒了莲子,她皱着秀气的眉,沉默着思索了很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我离开家已经很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傅云书正欲出言安慰,寇落苼却忽然挤了上来,冷声冷气地问:“除了看着你的那个老叫花子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欺负你的人?”
莲子轻轻地道:“欺负过我的人,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同伙,我是说那个老叫花子的同伙。”顿了顿,寇落苼又不确定地问:“你知道同伙的意思吧?”
莲子点点头,却并不开口言语。她只是把自己细如麦秆的胳膊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望着上面刻得密密麻麻的伤痕,经过药物的治疗,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逐渐愈合,现在已经结成了一道道粉色的伤疤,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这些难看的伤疤上缓慢游移着,似乎想将它们悉数抹去。许久,她慢吞吞地说:“同伙,有不少。”
傅云书和寇落苼俱是一怔。
“本来那些人带着我们一直呆在州府,最远也不过就是去周边的几个县城讨讨钱,但是前段时间他们忽然慌慌张张带着我们跑路,说江北出了大事,要逃去另一个州,就一直跑到这附近,听说这里有很厉害的大土匪,他们就不敢再往前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着,还派了我出来赚点钱和吃的。”莲子说。
傅云书连忙追问:“你知道他们都在哪儿吗?”
莲子摇摇头,“我一直被他们关押着,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哪里能说得清他们藏的是个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