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再三,傅云书还是道:“多谢仙姑,只是我是和我哥哥一块儿出来的,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回去,家父家母见了,会着急的。仙姑的好意,我心领了,来日定当为仙姑奉上香烛三支。”
狐狸精的眼眸立时y-in沉,她幽幽地道:“你当真不随我去?”
傅云书颔首道:“对不住。”
“小郎君,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那狐狸精说话的调子一改,几乎立时变了一个人,“这敬酒不肯吃,那奴家,就只好给你上罚酒了。”
能哄得无知少年们自己乖乖跟着走自然最好,若无论如何引诱都不肯上钩,也只好用些粗鲁手段。
傅云书吓得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用手指着那狐狸精,颤声道:“是……是你?!”
狐狸精勾唇一笑,妖气横生,“是我。”
第67章 狐娘子(二十九)
那和尚与书生一前一后乐颠颠地走着, 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寇落苼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大雄宝殿门口, 那和尚终于想起该回头看一看,寇落苼立即闪身到一旁的树影底下, 然后那和尚说:“进来吧, 住持和大家伙儿的都在里头等着你呢。”
书生应道:“是。”他们抬脚跨进门槛, 大门随即重重关上,阻隔了寇落苼的视线。他悄悄地摸上前去, 耳朵贴在门板上, 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与那书生惊诧的声音, “这……这……师兄, 这是怎么回事?”
和尚淡淡地道:“进去罢, 住持就在里头。”
之后再无半点声响,室内陷入长久的静默。
寇落苼在门外好奇得抓心挠肝,终于按捺不住,戳破了窗户纸, 悄咪咪地朝里往去——大雄宝殿内依然是灯火通明, 慈眉善目的佛像垂眸静静地俯视众生,却不见方才进去的那两个人, 好似那一个和尚一个书生,只是寇落苼恍惚间产生的错觉。
“云间寺的和尚还真是胆大包天, 竟真将机关暗室建在了大雄宝殿之下……”寇落苼喃喃地自言自语, 昨夜他同傅云书来到大雄宝殿时,随手摸了一把释迦摩尼的莲花座, 那时便隐约察觉底下有隐约震动之感,但碍于带了只拖油瓶子在身边,不敢轻举妄动,之后听悦来客栈掌柜的说云间寺里有机关,立时便联想到了此处。他眼珠子转了转,昨夜他同傅云书到此,如入无人之境,想来是和尚们逍遥太久,已失了戒心,连个望风的人都不留,统统去到那密室之中了。寇落苼冷笑一声,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径直走到那佛祖的莲花座下,耳朵贴上去倾听片刻,随即睁开眼,笃定地伸出手,握住其中一朵莲花瓣,用力一掰——只听佛像里头传来轻微的机括运转的声音,然后“咔哒”一声,底座处竟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门。
门里头并不如寇落苼所想的那般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头塞满了被绑成粽子的失踪少年们,而是一条狭窄的密道,里头每隔一段路便c-h-a着一柄火把,将整条密道照得通明。寇落苼站在密道前,略有迟疑,他有些记挂还趴在墙头吹冷风的傅云书,思索再三,却还是将腰间佩刀抽出握在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踏入密道。
傅云书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使劲儿转了转脑袋,发现是眼前被人绑了布条,不止是眼睛,还有手脚也被牢牢地绑了起来,连嘴里都塞了一坨东西,不知道是他们从哪处坟头挖来的抹布,酸臭味震天,熏得傅云书眼泪汪汪,使劲儿挣了挣,却发现绑绳子的人手法十分专业,他白转了半天手腕,竟是纹丝也不动。
身旁看守的人发现了他徒劳的挣扎,嘲讽地笑笑,说:“别白费力气了,小弟弟,咱们要去的可是一处好地方呢,你急什么?”
这个声音正是之前那个假扮狐狸精的女人!
傅云书混沌一片的脑海渐渐清晰,他记得他之前拒绝了对方“一同修行”的要求,对方恼羞成怒,当即撕下脸皮露出狰狞嘴脸,他还没来得及逃跑呼救,狐狸精一挥长袖,袖中甩出雪白粉末无数,他不慎吸入两口,立时便头昏脑涨手脚发软,无力地跌倒在地。
而此时他一动不能动地倒在不知何处,周遭摇晃剧烈,想来应该是马车里。傅云书“呜呜”两声,表示自己有话要讲。
那个女子细声细气地道:“怎么了,小弟弟,你可别告诉我你尿急啊。”她冷笑一声,“曾经有二十四个人都说他们尿急,我告诉他们,没了家伙就不会急了,我使刀快得很,一眨眼就没了,一点儿也不疼。”她的手指轻轻地戳在傅云书那处,幽幽地道:“你想试试吗?”
傅云书下腹一紧,头立即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女子见状,嗤笑一声,不再说话。傅云书静默片刻,还是迟疑地“呜呜”了两声。女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粗鲁地一把扯开他嘴里塞着的抹布,道:“有屁快放!要不是看你生得嫩,老娘早就……”
“你们想要多少钱?我给!”傅云书刚被松开嘴就找急忙慌地嚷嚷:“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
女子一愣,随即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傅云书白净的脸蛋,道:“小弟弟,你倒是很上道么。”
傅云书一听有戏,登时激动,“我带你们去找我哥哥!钱都在他那里!”
“可惜了。”女子幽幽地叹道:“你这身子,比真金白银,还要有用得多。”
傅云书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女子恶狠狠地重新将抹布塞回傅云书嘴里,“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寇落苼一路走得战战兢兢却也平平安安,原本设想中的机关暗器一样都无,他顺利地走到了密道尽头——尽头却只不过是一堵平平无奇的墙。
他用指关节敲了敲,声音清脆,应当是空心的。料定了墙上必有机关,寇落苼仔仔细细地一块块砖头摸过去,在摸到某一块砖时,指尖传来轻微震颤,他轻轻一按,砖头竟被他推了进去,四周随即剧烈震动起来。只是眼前的墙面没有消失,身子两侧的密道墙壁却开始缓缓靠近。寇落苼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他误触机关了!
身后的密道深幽,无论寇落苼如何轻功绝顶,怕也不能在片刻之间就逃出,他抬头望了望,既然墙能动,便说明与顶壁不是严丝合缝,只盼那缝隙够大,能容他一人。心思电转间,寇落苼轻轻一跃,已攀上墙顶,不幸中的大幸,此处缝隙恰好能容一人趴伏。寇落苼伏在墙上,转瞬间原先还能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密道,已被堵得严严实实,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没带傅云书一块进来,否则眼下还真是难办了。
他从暗袋里摸出一只火折子,吹了两口,火折子燃起微弱的光,他低头朝那缝隙中看去,未觉有异,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身下的墙面,却蓦地一怔,又立即回神,捏着火折子朝墙面上照去。
墙上写了几个字,颜色泛黑字迹潦Cao,像是慌乱间咬破手指写成。
寺与馆勾结,人已不在……
后面印的却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寇落苼眼眸震颤,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血手印,“杨叶……”
杨叶是个清秀小伙,生得唇红齿白,只一点,他是个九指,听说是小时候出了意外导致,因此他一直有些自卑,在县衙里也是安安静静不太说话,有人走近了就不动声色地把手藏起来,但是人很勤快,很能干,傅云书暗搓搓地看重他,还对寇落苼说过锻炼一番后可以让杨叶做捕头。
而微弱火光映出的这只血手印,血迹因时间过长,都变成了深褐色,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都还都印得清清楚楚,惟独不见小指。
身下的墙体又开始缓缓移动,与此前不同,莫约是时间到了,两面墙开始缓缓分离,不多时,又变回原先密道的模样。不知何处传来机括运转的声响,之前寇落苼误触到机关的那面墙忽然洞开,里头有人嚷嚷道:“你去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贼骨头被挤成了r_ou_泥!”随即从墙里头钻出来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正是之前领着书生走进大雄宝殿的那个和尚,他迷惑地朝密道张望,“咦,怎么没人?”
“人在这儿。”身后忽然有人幽幽地道。
和尚浑身一颤,正欲扭头去看,脖子上却忽然多了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刀,吓得他立即僵住不敢动,小声哀求:“好汉饶命!”
寇落苼道:“说,里面有几个人?”和尚张开嘴,还未出声,寇落苼又道:“你我的时间都不多,若是敢耍花招,我不会多费口舌,一刀抹脖子,用你的血来开路便是。”
和尚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浑身颤抖地道:“算上我,还有另外两个,一共三人。”
寇落苼狐疑地道:“三个人?你们庙里那么多和尚,其他的人都死了吗?”握着刀柄的手加重了力气,和尚脆弱的脖子上缓缓流下一丝血,“看来你是打算抵死不从了?”
“没有!没有!好汉,我真的没说谎!里头确实只有两个人……”他双腿抖得厉害,若不是忌惮着那夺命的凶器仍架在脖子上,只怕小腿已支撑不住身体要软倒在地了,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哦,对了对了!还有一个,是我们骗……请来个一个小伙子!不过他眼下已经昏过去了。”
猜测那个小伙子应当便是之前那个书生,寇落苼并未追问,只道:“那你们寺里其他人恩?”
和尚支支吾吾地道:“他们……他们都去外头了……”